跟踪和女鬼 (第2/2页)

言就舀了一碗，递过去一根勺子。

    萨西：“你先喝。”

    伊洛为难地点点头，吹了几口，就着勺子喝了下去。他不喜欢喝汤，尤其是guntang的汤。咽下去时，他控诉地看着萨西，责怪萨西的不信任。

    萨西不为所动，不过还是忍不住食欲，拿过勺子尝了几口，没说话。伊洛深知他的喜好，目不转睛地看着萨西喝了汤的嘴巴。

    “一般般。”萨西扔下勺子，伊洛还像个仆人似捧着碗。

    伊洛看了会热气腾腾的汤碗，共用过的勺子孤零零得快要沉进去了。伊洛捏住那根普通的勺子，当着萨西的面，把因为汤而高热的勺子含进了嘴里。他慢条斯理地舔舐了几口，煽动的舌尖卷动着圆滑的勺背，故意为之的动作在清高的面庞下充满变味的暗示。深谙其yin魔本色的萨西都通红了脸，稳重的眉毛不安地跳了起来，他呸了几声，撞开伊洛就跑了出去。

    只留下伊洛在原地，阴郁的笑声破坏了厨房的窗明几净。

    至少萨西今晚都会一直想到自己了，伊洛心想。

    夜幕降临，吃完晚饭终于把伊洛赶了出去。萨西回到自己的房间，床头柜上摆着柔琳的肖像照片，梨花般的笑容封存在相框里，给外人以珍惜的感觉。萨西倒在床上，迷惘地发觉自己对柔琳的爱意已经消散了，而且他萎靡掉的悲痛让他也难以在乎这种衰退。

    萨西看向窗外完美无缺的月色，他起身套了件宽松的背心，扎进打褶的高腰里，把卡其色裤子的裤脚塞进了长靴。他脚步轻轻，从后院走向了树林的另一边，被村子里称为昆斯托山的地界。萨西喜欢去山谷那里夜游，知道这个地点的只有柔琳。

    他漫步在幽深的高耸树木间，半明半暗的小径边长满了野山莓，如同玛吉阿米一样酸涩得发麻。萨西轻车熟路地撩开大片枝桠绿叶，被掩映的秘密入口让安静的森林刹那间响起了轰隆声，倾斜狂奔的水流从峰峦巨石上哗然直下，湍急地融入山谷角落的湖泊，瀑布浓密的雾气令人浑身湿透，对岸的白茅对飞溅的水汽避之不及，萧条地弯曲，湖边旺盛的草丛满地潮气，昆托斯山伟岸的背后是一片如此迷幻原始的湖光山色。

    萨西脱下鞋子，躺在草丛上，放下腿浸在水里，时不时来回扑腾。他双手枕在后脑勺上，脚底的冰凉使他回忆起柔琳在时候的夏天，他们会把摘下来的葡萄偷偷冰在这里，不用多久就能捞起来吃到凉飕飕的果rou。

    想到这里，萨西猛踢了下水，发出的动静被潺潺的水声消解。

    “萨西……”

    萨西凝眉，撑着手坐起来。

    “萨西……”

    犹如幻听的呼唤让萨西感觉怪异起来，他大声道：“谁？别装神弄鬼的！”

    “萨西……你怎么不看看我！”侵入魂魄的渺渺柔声着急起来，像针扎一样刺进萨西的太阳xue，他捂住头难受地喘息。

    “萨西！是我！”那唐突的声音终于清晰了起来，熟悉得令萨西感到物是人非。

    他不确定地回道：“柔琳……？”

    话音刚落，萨西面前缓缓显现出一个立体的影子，笼罩住了惶然的萨西。

    他妈的……谁？电光火石间，萨西陷入了混乱。

    柔琳穿着死前的香槟色罗马式连衣裙出现，突出的腰线上黄金的滚边和刺绣额外华丽，收窄的袖子往下呈喇叭状，长长的裙摆垂着皱褶，宽大轻柔。

    生前的柔琳皮肤纹理完美，骨骼轻巧，收窄的腮部中酒窝若隐若现，无一处不柔和；吸睛的浓睫毛和鸳鸯眼让他像有细纱蒙住，给人一种柔情的美感。死而复生的他一切不变，只是眼睑沥青，婉转的双眼布满诡诞的煞气，森然的金发像褪色般散发出干枯的鬼气。最不详的是他生前差点被砍断的脖子处开裂出一大截，硬生生分开了他的头颅和肩膀，摇摇欲坠的脑袋耸动着躁动不已的黝黑血浆，仿若泥淖般的生命体不断在挣扎，影影绰绰，又恶臭不堪的清晰。

    柔琳迫不及待地打招呼：“萨西，好久不见。”

    他保持信徒祈祷的手势，皮肤艳白得在月亮的照拂下阴凉地发绿，然后甜甜地说:“那天我死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宝贝在为我哭吗？好可爱。”

    萨西宛如被生冷的地下井水冻住了，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柔琳。柔琳毫无所觉，盈盈地浮在空中，宛如僵尸新娘。

    “萨西，你怎么不说话，见到我太惊喜了吗？”柔琳火上浇油，想扑到萨西怀里。

    “……”

    看着一头凌乱水藻的残缺女鬼向自己冲了过来，萨西决心晕过去，他重重倒在地上。柔琳吓了一跳，焦急地跪在萨西身边，双手抚上萨西的脸颊，甜蜜的热度使柔琳久违得幸福起来。

    他不舍地亲吻萨西的额头、眼睛和嘴唇，生冷的阴魂附着了上去，柔琳只好吹开那些恶气，萨西死死闭眼的面孔又露了出来。柔琳想起萨西骇然的反应，他飘到湖边，清澈的水面映出了他的鬼样。

    “……”他沉默了片刻，想拉出一个纯情的笑脸，僵硬的面部像木偶鲜活起来，变得更为惊悚。柔琳暴怒地拍散了水中倒影，狠戾的神态又重新凝聚在湖面上。

    “太丑了，太丑了！！”柔琳尖叫着，声音隐没在瀑布洪钟里不值一提。他痛哭了出来，变成鬼魂的他情绪被放大了十倍，只是流出的不是让人同情的泪水，而是砌墙似的黏糊青苔难以分辨的流体。他憎恨地抓挠自己的脖颈，却碰不到任何实体，空落落的黑泥躲避着他。

    柔琳意识到了黑泥人性化的这一点，他尝试驱动这些黑泥，令他惊喜的是黑泥的离去，让伤口逐渐修复了。等到全部消失后，他的脖子除了不健康的发青外，没有一丝伤疤。柔琳立马查看了身体的其他部位，果然被袖子遮挡的左手有一半变成了骨架。他举起左手，袖子滑落，往上的臂膀却没有变化，手肘处横切的血rou剖面突兀得暴露出一截长骨，肌腱消失不见，腐蚀完全得延伸到了手指骨，前臂的尺骨和桡骨间留着尖锐的空隙，风穿过能发出细微的呜呜声，令人心生恶寒。

    盖住就不会吓到萨西了。柔琳拉下袖子，矜持地笑了笑。没了脖子的污秽，他顷刻间就变成了一个略含凄楚的美丽鬼魂。整顿好自己的柔琳把昏迷的萨西搬到腿上，他摸了摸萨西的头发，淋湿的模样让萨西显得脆弱。

    问题是，怎么把萨西弄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