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大门_03他们去哪了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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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他们去哪了 (第1/1页)

    他们叫他“陆”。季满来的第一天就听见了,在他被蒙上眼睛的时候。

    他是这里最有权力的人吗?季满看到,所有人都面向他,观察他的表情,征求他的意见。他也的确像一个领导者,一个真正的上位者,面对季满的时候,他的语气低沉平稳,明明不带任何怒意,却让人不得不心甘情愿,低头服从。

    可他竟然是最体贴的一个。

    季满被这个出现在脑海中的想法吓了一跳。体贴,这样的词怎么能用来形容他们?他觉得自己昏了头;回到房间清理身体时,他用喷头在自己的脑袋上敲了敲,仿佛想要用这种办法,忘掉今天一切的难堪与屈辱。

    每个月有一天,俱乐部的男孩们可以走出这扇白色大门,拥有一小段弥足珍贵的自由时间。他们的脚踝上将会被戴上第二个带有注射功能的定位器,与脖子上的项圈功能互补,一旦检测到男孩们的位置发生异常的移动,例如一次逃跑的尝试,或是某些禁止进入的区域——几次提醒过后,毒素将会被注射进身体。

    这样的自由时间也需要申请。季满早在刚进入俱乐部时就已经申请了这一次的出行,他填的地址是北扬疗养医院。

    正如这个时代大部分名字里带有“疗养”的机构一样,这里并不是一所高级医院。大厅里来来往往的全是形色各异的人,混乱的走廊尽头时不时传出醉汉的呕吐声,呜呜的哭声与愤怒的咆哮。这家医院不那么正规,但也不那么昂贵,它为穷人、下等人、无身份的人治病。

    即便如此,要收治一个因车祸而失去行动能力,陷入深度昏睡的住院病人,对季满而言也是一笔天文数字。

    季满径直上了二楼。meimei的病房里还有另外两个床位,上次来的时候还住着一个年轻男孩和一个老人,这次一张床已经空了,另一张床换了一位新来的年轻女孩,床边坐着像是女孩的父母。季满和他们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门外护士推车进来,对季满说:“好久没见你了,之前不是天天来么?”

    季满朝他笑笑,护士又轻声说:“隔壁那个老头子去世了。”

    季满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呆了呆才问:“另一个……呢?”

    “他病还没好,家里没钱继续住院了,”护士摇摇头,“还好季雪有你这样一个可靠的哥哥。医生说这个月的钱款已经按时到账了,不用担心,只要每个月都按时缴费,这里就不会赶你走。”

    季满苦笑了一下。“只要”按时缴费,哪有这么容易?他向护士道了谢,转身沉默地看着安静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头发已过肩的meimei。治疗仪的管子像章鱼触手般连接着meimei的身体,仪表盘上跳动的数字一切正常,季满祈祷着这种平和能一直持续,却也忍不住开始焦躁meimei到底什么时候能好转醒来。

    在诊室外等了许久,他才终于见到那位当初他苦苦哀求才勉强同意meimei先住院后交钱的医生。依旧是一番“仍需继续观察”“不能保证病情不恶化”“要耐心”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医生最后也和护士说了同样的话:“只要按时缴费就没问题。”

    “谢谢,谢谢。”季满只能机械地重复,他看到对方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脖子上,眼睛眯了起来,于是有些局促地抬手,不漏痕迹地将衬衫的衣领拉好,遮住黑色的项圈,“我会的。”

    “你去哪了?”隔壁房间的男孩叫路易斯,过来敲了敲季满的玻璃,“刚才邓先生来过。”

    “我申请出去了啊,”季满刚回到休息区不久,起身去打开门,心里有些紧张,“他来叫我?”

    “说是今晚陆先生会来,点名要找你——”

    季满的心猛然提起。是那位陆先生吗?

    “我……然后呢?”

    “然后邓先生就走了。”路易斯看季满一脸慌张的样子,出言安慰,“没关系,我来这里半年了,那些先生们不会找你的麻烦。如果你不在,他们自然有别的安排。其实找你或者找别人又有什么不同?在他们眼里都是一样的。”

    季满心有余悸地点头。

    路易斯站在季满房间门口,朝里张望。季满换下外出的衣服,穿好俱乐部统一的制服,路易斯说:“至少你今晚可以放个假了。一起去食堂吗?”

    路易斯是季满在俱乐部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据他说,这半年来他见过的,或者说服务过的,就有不下八十位先生们,而俱乐部成员的实际数字或许远远不止。他们大多都只是在这里消费的普通会员,至于俱乐部的管理层大约有十几位,他们不但有权享受男孩们定制化的服务,同时也拥有更多的权限,比如,选取俱乐部的服务项目,参与俱乐部的利润分配,以及,决定男孩们的去留。

    而这座圆形监狱里大概住了上百个男孩们,一些房间是空的,但很快会被填满,又会有另一些房间很快地空出来。

    “他们去哪了?”季满犹疑地问道,这让他想起今天上午meimei的病房。

    “有一些被卖给私人了。”路易斯的声音很轻,凑在季满的耳边,“他们的命运可能很好,也可能很坏,因为你知道,那些上流人士私下里往往非常极端。他们会把属于自己的奴隶折磨致死,用你想不到的各种残忍方法;当然,也有极少数的幸运男孩从此获得自由——但愿他们遇到的都是些善心大发的上流伪君子。”

    季满沉默了。他有些感激那位陆先生,至少没有将他卖掉,置他于可能遭遇不测的境地。

    “还有一些,在这里就死了。”

    季满浑身一抖。

    “那些先生们有着声誉的担保,来到俱乐部是为了寻欢作乐,当然不希望看到这些血腥场面,但……过去就在俱乐部里,在演播室,或是暖房,也曾经有过男孩在服务中途中不幸丧命的情况。”

    路易斯的表情很轻松,仿佛在说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季满忍不住问:“你不怕吗?”

    “放心,那些情况很少。”

    季满点点头,仍然有些胆战心惊:“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满意?”

    路易斯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食物,想了一会儿。

    “我来这里,总结了三条法则,或许对你有用处。第一,永远服从。第二,保持愉快。第三,尽量试探并记住每位先生的喜好,然后在下一次遇到他的时候,试着讨他的欢心。说不定等他哪天心情好,随口说一句,就能让你得到更多的东西。”路易斯搓了搓手,“比如更多的报酬,或者更好的待遇。”

    显然,路易斯已经是一位老手了。季满感觉自己受益匪浅,他虚心记下这些前辈的经验,不过仍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

    “你知道‘陆’吗?就是那个,很高、看起来很有话语权的人。”

    “当然,”路易斯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是这里的老大。”

    “果然……”

    “他看起来心狠手辣,不是吗?我只服务过他一次。那还是一次——群体狂欢,为了庆祝俱乐部成立纪念日。他不喜欢说话,一直板着脸,当时我都快吓死了。”

    季满认真地听着,路易斯所描述的让他有些惊讶。

    “我只给他koujiao过。还好,那次他到最后也没有说什么,看他的表情,也根本看不出来对我是否满意。我听到旁边有先生同他开玩笑,说他是‘性冷淡’。”

    说起来,陆先生的确挺冷淡的。但是在季满的回忆里,冷淡好像只是他的表象,仿佛是刻意装出来的一样;表象之下究竟是如何心狠手辣的一个人,季满目前尚未看清楚。

    “还有老猫……”季满又问。

    “啊,我知道他。他是个精神病兼虐待狂,”路易斯的表情扭曲了起来,“你不会第一天就遇上他了吧?”

    季满点点头,路易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朋友,祝你能习惯这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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