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患难与共 (第1/3页)

    真君神殿西配殿，逆天鹰提着食盒一路过廊穿院来到主卧，仙官侍女各自忙碌，见他来此，施礼参拜后为其打开正门，并不引路，逆天鹰进屋后仙官便轻手轻脚地将门阖上。

    屋内无需烛火映照，金乌之辉透过窗棂投射进来，连空气中细小的尘埃都显现得一清二楚，缓缓漂浮着。案台上的红梅幽香清甜，永盛不衰，床榻被软如薄烟的帏幔笼罩起来，睡在里面即使是白昼时分也暗如深夜。逆天鹰细观四下，见沉香的新衣不知被谁放在熏炉上烤着，一旁的花架上不搁置盆景，反倒放着一枚长命锁，这满屋香味儿，无论是花香抑或是粉香，皆有凝神安枕之效。逆天鹰略一思索，却已心下了然。

    帐子紧闭，里面并无动静，想来沉香仍未醒。逆天鹰将食盒放到桌上，再到床边将帏幔拨开挂在左右帐钩上，他低头，见沉香只着亵衣躺在被窝里，脸颊红润颇具一番情态，睡相倒与从前一样昏昏沉沉、没心没肺，外界的光芒甫一侵入床内，惹得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翻来覆去睡不安生，嘴里也嘟嘟囔囔个不停。

    逆天鹰见状，立刻弯下腰来轻拍沉香的肩膀，道：“时辰不早了，吃了饭再……咳！”他压低嗓子，用生平最细最柔的声音唤着，却像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簪花抹粉假扮小姑娘，怎么着都别扭，他自己听了也觉得怪恶心，便赶紧住了口，换了舒服的喊法，“沉香，起床了，早饭就没吃，幸亏今天玉帝没要群臣上朝，否则就你这睡得昏天黑地的模样，岂不是要晕在灵霄宝殿。快点起来，吃了饭再睡，都是你爱吃的，快起。”

    沉香显然是被他念叨得不耐烦了，揽着被子翻过身去面对里墙，声音含糊道：“舅舅您先别喊我，我累死了，再睡会儿……饭您先吃吧……”话音转头便被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代替。

    这是把他错当成主人了？看来还真是累糊涂了。逆天鹰如是想道，若是换作主人，沉香可不会得到这样好的态度和赖床的机会，早被主人掀开被子提溜下榻了。不过说来也奇怪，除了休沐的时候，主人向来见不得沉香怠惰因循，沉香也顾念着这一点，从不敢为了争取毫末睡眠时间而对主人撒娇耍赖，如今这番说辞竟也能理直气壮地脱口而出，想来除了主人宠爱娇惯的缘故，他的猜想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你舅舅下凡去了，我是你逆天鹰叔叔，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你连我们二人的声音都辨别不出来了？”逆天鹰没好气道。

    这一番话算是让沉香彻底清醒了，他倏地睁开眼，兀自缓神片刻后从床上坐起，问道：“舅舅去凡间了？是哪里有妖祸作乱吗？”

    逆天鹰自知说漏了嘴，但知杨戬临行前并未有刻意隐瞒沉香的意思，便如实道：“非是妖物横行，是人间长江流域罹难，遭逢大旱，主人一早调动了玉宸军下界救助灾民，让人间不至于饿殍遍野。正好今日，他与梅山兄弟等人下凡监察，检审疏漏，这才离开不久。”

    闻听此言，沉香忙不迭翻身下床，就在要取下熏炉上的衣服时动作一顿，“您说舅舅调了玉宸军襄助？”

    “不是玉宸军助他，是他的人助你。”逆天鹰见他一句话抓住要害，也知搪塞无益，“你年轻，成神的日子不长，纵使打了几场漂亮的仗，平了凡尘不少的祸，这香火功德也是稀薄不已，多积累一些也无坏处，这事情的功德放到你还是主人的头上并无差别，总归是为了老百姓的福祉，让他们得了平安便好。”

    沉香越听越觉得疑点多，“我记得新天条上民卷一则写着凡尘俗自然之灾，亦应听其自然，神灵仙众不可主之。我与朱将军他们多番就此一律进谏，皆被驳回斥责，娘也是趁着此番三十年一度的述职进表，上书新天条之错漏，我听您说陛下今日未曾上朝，那么文武百官也定无机会共同商榷天条修整一事，种种法案都未通过，舅舅便直接带人下凡，这之前也不求一道圣旨傍身？”

    “此事刻不容缓，主人也只能先斩后奏。”逆天鹰说明缘由，他看沉香虽冷静分析，眉眼却露焦急之色，想必是一边恨不得立即飞身下界为民出力，又一边担忧杨戬将来的处境而进退两难，便在犹豫再三后干脆将杨戬的意思放在明面上。

    “主人既然如此做，那必是有十足的把握。一年后，万民离旱，若玉帝不加罪过，则功在你等，若降罪发难，则万方有罪，止在他杨戬一人。”

    未几，沉香易具服，诣瑶池仙宫，步履甚促，焦忧异常，夫此行也，逆天鹰随之，并告其故。

    “沉香，陛下尚被蒙在鼓里，你若贸然请旨，他应下还则罢了，若不应，他势必从中作梗，届时恐怕会功亏一篑啊。”逆天鹰道。

    沉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新天条出世后，三界在舅舅的治理下趋于稳定，陛下再怎样固执己见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大闹凡间让舅舅难堪，此举涉及多方，更会引起公愤。况且陛下最怕龙威受损天威不复，他会答应的。”

    “……”逆天鹰恍惚觉得这孩子与他第一次见到他时又有所不同了，一身的凛然正气仍未改变，仿佛是更加沉稳，也更晓得审时度势了。他这一番说辞打得他无话可说，毕竟句句在理，“你请完了圣旨，之后呢？”

    沉香坚定道：“求旨为次，援民为主，若陛下执拗不肯松口，我也没时间陪他耗下去，趁早下凡照看黎民才是要紧事。什么罪过什么功劳，此番助百姓捱过旱灾，论不上功更不谈罪，若救苍生于水火是过失，三界捧出个共主也是大错特错！”

    逆天鹰私心不愿沉香吃这份苦，再者说，他慈悲心善，倘见到流民呻吟哀鸿遍野的景象，定会愁肠百结郁郁不乐，杨戬不辞而别大抵也是顾念这个原因。他法术变换，调转云头挡在了沉香面前，道：“援民不必你亲自前去，你乃三界将帅，济民一事不在你的职责范围之内啊。”

    “什么叫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叔叔，您这话恕我不敢苟同。”沉香轻松绕过逆天鹰，“百姓既为我立庙，我总不能白受香火，那便是要我为之狂顾顿缨赴汤蹈火，否则，我不如趁早辞官回乡！”

    “可你领兵挂帅降妖除魔，也为三界众生排忧解难，不算辜负！”

    沉香据理力争道：“那舅舅身为司法天神，统管三界法度，不也手握兵权时常出征，各司其职也不是这样的道理。若事后舅舅要治我僭越之罪，我也甘愿受罚！”

    他这倔脾气向来是让玉帝和杨戬头疼，逆天鹰一直与他“狼狈为jianian”，如今历经这一遭却也能感同身受了，无奈之下只得摆手道：“罢罢罢！我吵不过你！”

    三重天瑶池，值官通禀后，沉香与逆天鹰进内参拜九五，玉帝正襟危坐于金龙台，似乎对二人的到来并不意外。沉香看玉帝长眉须髯，容色不变，心中叹道这老玉帝身上的毛长得真快。

    玉帝半眯着眼，道：“沉香，你与逆天鹰求见朕，所谓何事啊？”

    沉香拱手礼拜，也不与他拐弯抹角：“启禀陛下，不久前四渎神上书，说是长江流域会遭逢一年大旱，为救兆民，二郎真君遂命兵将于凡间搭建惠民之宅，虽非直接降雨，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