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祸_第24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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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第2/2页)

的熟铁。

    他仿佛陷入了狂热忘我的境界,自顾自地,不眠不休地进行一道道复杂的工序。司空衍从这般景况意识到,哥哥似乎在打造什麽不同寻常之物。

    他默默在一旁看着它渐渐成形,最终,当司空长乐小心翼翼地擦拭掉金属光滑表面上的水痕时,司空衍看清了这是一口轻盈柔韧,寒气b人的短刀。

    与任何用於烹饪或裁切的刀具都不同,这是……

    「为何要造这种兵戈之物?」司空衍忍不住问。

    「嘘……」司空长乐示意噤声,好像说话大声些会把他的作品吵醒似的。

    青年捧着刀来到户外,面对着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屏气凝神,忽然手起刀落斜斜一斩。

    树g应声断裂,枝叶轰然倾倒。

    司空衍上前观察,见树g断面极其平整,不由得惊呼:「好利的刀!」

    司空长乐却摇摇头,眼睛里熠熠的光慢慢熄灭了。他懊丧道:「这不够……铸法不对……这和普通的刀没什麽区别。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司空衍看来,每一次哥哥视为失败品的东西,在他看来都其实没有任何问题。这或许就是天才与凡人的区别,即便司空长乐总说弟弟将来定会超越自己,但司空衍很早就明白,这不过是善意的谎言。

    一个月後,司空长乐终於造出了能让自己满意的刀,他把它送给了那个幸存的孩子。

    孩子看到刀的瞬间大哭起来,大夫说他自从母亲Si後就再没说过话,怕是痴傻了。

    司空长乐温柔地捉住他的手,教他怎麽握这把刀。

    刀是专门为孩子造的,刃极轻,刀柄厚实不易脱手,鞘上又雕有好看的花纹。孩子把玩着,渐渐止住了哭声。

    「坏人用它来作恶,但是你也可以用它来保护自己。」司空长乐语重心长地说。

    孩子脸上挂着泪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最近脸sE很不好。」

    天热了,兄弟俩打了一天的铁,浑身发汗,在冶坊外头的棚下歇着乘凉。日sE渐晚,蝉声倒是不知疲倦地愈发喧闹。

    司空衍盛了碗凉茶递给司空长乐:「还在想那天的事吗?」

    「或许吧。」

    「为何?当时场面确实血腥,但至於让你魂不守舍到如今吗?」

    司空长乐低头啜了一口茶,道:「我看到李嫂那样,就想到咱的爹娘了。」

    司空衍默然。他只知爹娘Si时他尚在襁褓之中,是哥哥带着他逃离被战火侵袭的故乡,来到了这里。关於此事的细节,哥哥从未与他提过。

    司空长乐看向弟弟,x1了口长气,娓娓道。

    「那天夜里,兵忽然就闯进了村子。我抱着你跑出屋子,拉着爹和娘一起跑。有个兵冲出来砍了一刀,爹马上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司空长乐静静坐着,半身笼罩在夕yAn的余晖中,像一尊坚y又易碎的石像。司空衍坐到他身边去,又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继续说道。

    「娘亲被砍伤了腿,我却什麽也做不了,只能丢下她逃命……最後一眼,我看见娘亲周围站满了兵,他们一人一脚踩在她身上,就这样看着她,拖着血在地上爬。那道血……」司空长乐哽咽道,「拖得好长好长……」

    一声格外嘹亮的蝉鸣骤然压过牠窃窃私语的同伴,似乎也想在这久远的话题中cHa上一嘴。司空衍端着一碗凉茶,心中蔓延着一种礼貌X的哀戚。

    「爹娘他们会T谅你的。」最後他也只能这样说。

    「我再也不想看见有人惨Si在面前了。」司空长乐抹去眼角渗出的泪花,喘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至少,能救一个是一个。」

    「你要不要考虑去当个大夫?」

    司空长乐带着鼻音嗤笑一声,反问:「你觉得我分得清哪些草能治病,哪些会毒Si人吗?」

    「那还是算了吧,你连葱和蒜都分不清。」

    「没错,天地可鉴。」

    凝重的气氛似乎有所松动,司空衍趁机问:「说真的,你打算怎麽做?」

    司空长乐思忖道:「我前阵子听说,北边继武山的居民突发奇想,将赤铁矿混入镰刀、锄头等寻常农具的原料中,铸成後坚韧、锐利无b,经受利刃劈砍上百次仍能完好如初。他们把这些特殊的农具充作武器,多年来头一次抗住了常年侵扰袭击的流寇。」

    年轻的铁匠b划着双手侃侃而谈,眼中再次出现了兴奋的光芒。

    「此事蔚为奇谈,周遭的村落纷纷效法。你说……若仅仅是稍加改变武器的成分,便能大大增强它的威力,那麽或许一支劲旅的诞生,不光是从训练JiNg兵强将着手,我们这样的匠人也能为此尽绵薄之力!」

    司空衍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道:「你倒是有这般远大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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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不是什麽远大抱负……」司空长乐嘟囔道,「我只是在想,当年要是咱们村子的人也有足够强的武器保护自己,爹娘或许如今还在。有多少人不必像李嫂这样横Si,又有多少孩子能平安长大,免受颠沛流离之苦……」

    青年说着说着,惊觉自己在一个半大孩子面前过於掏心掏肺,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唉!话是这麽说,可我并不知晓真正的兵器铸造之法……」

    「你不是成功造出一把刀来了吗?」司空衍诧异道。

    「真正的利刃工艺复杂,非名家名匠不得其门而入,我自己瞎琢磨出来的东西,说不定在行家眼中就是一块废铁。」

    「倒也不至於吧……」

    司空长乐执拗地说:「不,我必须努力JiNg进自己,才有机会帮到更多人。」

    「明白。」

    司空衍不再多问,只端起茶碗与司空长乐的相碰。两人以茶代酒,像模像样地一饮而尽,且当做对於前路的遥祝。

    哥哥不止技艺高超,心中更有觉悟,是能成大事之人。司空衍对此坚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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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空长乐的豪言壮语并非空话,不久,他果真独自启程前往了临璩。据说那里如今四海人口汇集,已初见繁荣景象,必不乏能人异士可以拜师学艺,切磋技巧。

    司空衍站在村口的石墩上目送他,只见司空长乐走出几步又忽然回头。或许是被拒绝惯了,他张开双臂的动作称得上怯然。

    「不抱一下你哥吗?」

    司空衍往前走了半步,又被少年人的羞耻心y生生钉在原地:「不抱,滚。」

    「切……那我真走啦!」司空长乐摆摆手,终於转身踏上了村外雨後泥泞的山路。

    为什麽这辈子和他说的最後一句话是那样呢?为什麽自己没有上前去抱住过他呢?为什麽那时候的自己,就是没有察觉哥哥心里的不安呢?

    後来的司空衍无数次这样责问。然而逝去的终究无从追悔,是哥哥用生Si教会了他这个过於沉重的道理。

    他永远记得司空长乐离开铁匠村时的样子,困扰着泥巴沾鞋,只好一路蹦跳着,扑腾着去甩掉它们。他是该像鸟儿一样飞出这贫瘠的村落,飞得高高的,不被尘泥俗世所阻扰才对。

    所以他也没有在信中告诉哥哥,那个得了刀的孩子,有天不慎把刀掉进水里,为了捡它,一瞬间便灭了顶,被冲去了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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