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裆里的东西，一泡尿浇在树根上 (第1/1页)

    可能是昨天在地上受了凉，周天吃早饭的时候，吴琦胃里又泛了恶心。

    起初吴琦并没多想，后来看见电视广告里的叶酸广告，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生理期记录，例假已经晚了半个月还没来。

    不会吧……

    吴琦去药店买了三种不同牌子的验孕棒，无一例外，全都是两条红杠。

    推算起来，上一次跟李大雄做的那天，正好能对上日子。

    吴琦和李大雄结婚之后一直都没能怀上，婆婆赵秋四处寻医问药，给吴琦换了七个方子。年初好不容易第一次怀上了，赵秋不顾小两口的反对，搬来家里说要好好照顾小两口的饮食起居，每天给吴琦变着花样做好吃的。

    天不遂人愿，这个孩子莫名其妙小产了。

    医生安慰吴琦别太自责，母体本身就有自然淘汰的生理本能，比如碰上劣质的jingzi或者出现了小几率的基因问题，胚胎自己就会自己终止发育。

    婆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出了医院门口还在破口大骂庸医没能保住自己的孙子。

    回家之后，赵秋在屋子里转了一整天，从吴琦挑食到她总是熬夜，从微波炉辐射到手机信号，所有能揪的毛病都被赵秋列举了一遍。

    短短一个月内，吴琦看着婆婆变脸比川剧演出还精彩。

    之前全家人共同备战都没能成，这第二个孩子的突然出现，属实让吴琦觉得意外。

    明天就是结婚纪念日，这孩子仿佛上天刻意安排来的。

    吴琦留下一只验孕棒，打算第二天结婚纪念日李大雄送她项链的时候再告诉他这个消息。

    周一出门上班的时候，吴琦还特地换了一件平日里舍不得穿的坎肩裙，下班前果然接到了李大雄的电话。

    「老婆，我知道今天是咱们结婚纪念日，本来我都订好餐厅了，但是领导临时安排我招待一个过来谈合作的大客户……」

    吴琦握着电话沉默了几秒，「……那你今天不陪我吃饭了？能早点回家吗？」

    「我知道对不住你，但是只要这单能成，我下半年的业绩都不愁了！我吃完饭就回来，给你买你最喜欢喝的手工酸奶。等我谈成了这笔单子，长了绩效之后加倍补偿你！不说了，我得去接客户了！爱你，老婆！」

    「我今天晚上……」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吴琦话还没说完，电话被李大雄挂断。

    装着验孕棒的盒子被吴琦用礼盒装好，放在茶几显眼的位置。

    独自在家左等右等，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交警的电话。

    交警：「请问您是李大雄的家属吗？」

    吴琦：「我是他妻子。」

    交警：「您老公驾驶机动车途中被闯红灯的卡车撞了……请您节哀，还要麻烦您来一趟医院确认。」

    李大雄在酸奶店不远的十字路口出了车祸，医生说没有抢救回来的可能。

    ……

    过去一周的事情像一场席卷而来的噩梦，跪在灵堂里的吴琦rou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圈。

    亡夫的葬礼结束，吊唁最后的热闹也散了。

    吴琦父母都不在了，身边没什么亲戚，堂妹吴瑜算得上她娘家这边最亲近的人了。

    「小瑜，这几天辛苦你在这里帮忙了……你姐夫的后事用了不少钱，之前找你借的那一万我能晚点还你吗？

    「小琦姐，你脸上都没血色了，快回去好好休息。钱的事儿你就别着急了，咱俩不是跟亲姐妹一样嘛。」

    「就算是借了亲meimei的钱，也要还的。」吴琦努力笑了笑，抱了吴瑜一下，「你这项链真好看……」

    「这个六芒星啊，我也不记得是哪一任前男友送的了，觉得好看就戴着了……jiejie你也要赶紧振作起来，你还年轻，收拾收拾、打扮打扮，肯定能再找一个比姐夫更好的。」

    「你姐夫还没过头七，你别在这瞎说……」吴琦一手覆上了自己的肚子。

    怀孕的消息吴琦还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一个人，李大雄就突然去世了。

    吴琦当然能理解公公婆婆丧子的痛苦，但当吴琦看着婆婆揣着装有慰问礼金的黑色皮包，摆明了从此一家人变陌路人的态度时，她的心还是凉了个透顶。

    没了家里顶梁的经济收入，房贷注定还不上了。吴琦搬出了住了不到半年的婚房，房本被婆婆赵秋捏在手里，挂上了中介。

    吴琦想过要离开这座城市，但怀着孩子不好找下一份工作，她只好在附近的老旧安置小区找了个便宜楼梯房先住着。

    房东交到她手上的钥匙挂着标签——万家小区，A栋，601。

    低层的台阶已经被人踏得锃亮，扶手栏杆上的铁锈裹了六层漆。从一楼爬上顶楼，老旧的楼道墙壁里糊满了牛皮癣小广告，最早的落款日期比吴琦出生还早。

    601房门上，房东舍不得换的这把锁早就没了原装的钥匙，配来的药匙缺口不太精准，要先一塞到底，再往回拉出一截才能旋开锁。

    条件是简陋了点，但胜在这里是顶层的走廊尽头，阳光好，不吵闹。

    房间几个月没人住，要散散昏沉的味儿。吴琦搬了把椅子，打开了门窗，坐在窗边上透气儿，听见楼下的老阿姨们对自己的来历甚是关心。

    吴琦本来还想买点水果，跟邻里熟络熟络，看来是不必了——这一带广场舞的圈子就那么大，这几位阿姨早就通过婆婆赵秋认识了自己。

    「楼上新搬来的就是李家那漂亮媳妇儿，结婚一年多了也没生孩子，她老公不久前车祸死了。我刚刚看着也不是个克夫的面相啊……」

    「我儿子以后要是找了女朋友，我得先找人看看八字。你说李爹和赵妈就李大雄这么一个儿子。大雄小时候还经常来我们院里玩呢……我想起来都替两位老人伤心……」

    「我可记得大雄刚结婚那时候，赵秋天天在我们跟前炫耀她那儿媳妇漂亮、温柔又贤惠。」我可是最近都没见她来跟我们一起跳舞了……」

    ……

    这一坐，吴琦就坐到了天黑，她想了不少事儿。

    李大雄先前埋怨到手的绩效工资越来越少？真的是业绩减少了吗？

    为什么李大雄最近都不想同房？天天喊累，回来埋头就睡？

    结婚纪念日当天他是真的去陪客户了吗？为什么六芒星项链会挂在吴瑜的脖子上？

    吴琦打开屋子里年久昏暗的日光灯，拆开搬家纸箱的封口贴，蹲在地上从里面掏出一个文件袋。

    手里的这份人身保险合同、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吴琦打算全都瞒下来。

    夜里吴琦又爬起来吐了两回，她漱了口走到阳台上想吹吹夜风，听见这栋楼底下有动静。

    昏黄的路灯下，有个光膀子的男人趿着一双鞋，从地下室的门走了出来。

    只见那男人走到院角暗处一棵树下，掏出裆里的东西，一泡尿浇在树根上。

    吴琦的白色睡裙在夜里过于显眼，男人系了裤绳往回走的时候，抬头跟吴琦对上了视线。

    她立马认出，楼底下望着自己的人，正是周远小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