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可有重来时_第一百四十三章 洗胃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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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三章 洗胃 (第1/1页)

    护士拿着一根准备好的胃管进来,见方才那个俊挺的男人在前面不住安慰患者,一时犹豫着不敢上前。

    连主任乃至院长都毕恭毕敬的人,自己要是说错什么话,丢饭碗恐怕都是轻的。

    唐奕却似有所感,把南凌放在床上,退开半步,

    “你们该怎么cao作,就怎么cao作。”

    一个年长些看上去经验丰富的护士连忙点头。几个小护士围了上去,连接好一应监测设备,又着手做洗胃前的各项准备。

    唐奕在一旁瞧着,看了会指着一个小护士道,

    “把他的头侧过来放”稍一皱眉,口吻就冷了,“医院是怎么给你们做的护理培训?”

    那小护士明显经验不足,又因为患者背景非同寻常,慌乱之中难免忙中出错,连洗胃要把患者的头侧过来防止误吸分泌物都忘了。

    被唐奕这么一呵斥,小姑娘吓得脸蛋儿都白了。

    年长的护士把胃管拿过来,冲小护士使了个眼色,一边开口解围:“唐总,您看是从鼻腔还是口腔置入?”

    唐奕见南凌表情十分痛苦,也没心思和一个小护士计较,瞧了瞧他白里透冰的小脸儿,说:“从鼻腔。”

    南凌晕晕乎乎尚有一丝神智,迷蒙间突然见护士拿着一根比拇指还粗的导管伸过来,霎时吓得一激灵,哭叫道:

    “拿走!放开我!拿走啊!”

    一双指骨分明的手伸过来,一下把他按回去,唐奕低沉的喝止从头顶上方传来,

    “别乱动。”

    又朝护士看了一眼,说:“给他插进去。”

    南凌哭着,这次纯粹是被陌生的仪器吓哭的,这么粗的管子从鼻子插到胃里,他还有命在吗?

    “主人!呜呜…求您了,求您了!”

    “我不要这个,我不要!”

    唐奕耐着性子哄了半天,见他仍旧哭闹不止,心头也是烧起一把无名火,冷冷道:

    “你不乱吞止疼药,用得着受这份苦?”

    许是积威深重,南凌听他话里的冰冷怒意,也不禁躺在病床上打了个寒战,一瞬间安静了许多,小手攥着薄薄的一片床单不敢说话了,只有眼角的泪水还一直淌。

    护士过来从鼻腔插胃管,粗长的管子伸进脆弱的腔体内部一插到底,南凌止不住剧烈挣扎起来,手摸到胃管的边缘就想抓起来往外扯。

    唐奕眼疾手快握住他的手按在床上,没想到南凌这次挣扎的力气如此巨大,差点单手都没有按住。

    “忍一忍,忍一忍。”

    低缓的嗓音浮动在他耳边,南凌痛苦地弹起来不断干呕,又不断被这股力量劝慰着、安抚着,像是无尽大漠中快将渴死之人望见的最后一片绿洲。

    有什么温暖的液体灌入胃部,冲刷一遍又顺着胃里那根狭长的管子抽出去,如此反复,他感到他的胃就像一个破烂的垃圾袋,被人捏扁了又装满,随意搓磨,难受得他恨不得当即晕死过去。

    不知道冲了三桶还是五桶水之后,抽出来的洗胃液中血色和白色块状物渐渐消失,液体一步步恢复清亮。

    南凌脸色冰白,胸腔剧烈起伏。

    他想大口呼吸,可鼻子里插着东西,就不自觉张大嘴巴,却被恶心的感觉顶得吸不进气。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然而他的大脑此刻如此清明,耳边清晰传来护士不带起伏的声线:

    “生命体征正常。”

    再醒来的时候,白衣护士都撤走了,偌大的单人病房中只传来检测仪器单调的“滴”“滴”声。

    南凌眼皮轻轻动了动,口中吞咽了下,却感到从鼻腔到咽喉一路干辣的烈痛。

    “水…水”

    他极细微但极渴求地喃喃着,眼皮极为沉重,只能努力睁了又睁,却好像无力看清周遭的环境。

    恍惚间,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他记得六岁那年生过一场重病,当时母亲刚刚决定改嫁,嫁给那个嗜赌如命的小混混赵四。

    喜事临了门,他却突发重病。从母亲看他的眼神里,他知道他从未得到过从出生起就渴求的母爱。

    那里面只有冷漠,和一丝令他触目惊心的厌恶。

    是啊,他明明知道,他的存在就是母亲的耻辱。从只言片语的猜测之间,他一直认为自己这个便宜儿子是母亲受辱的罪证。

    而如今这个罪证,在她后半生好事将近之时,又给她带来了不详和晦气。

    如果可以选择,他真的不想生病,生病好难受啊。他只有六岁,他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不生病。

    破旧的小诊所,发黄的床单和经久不散的霉气,还有一瓶不知道装着什么液体的吊水,就是他那场大病的全部记忆。

    那个时候他也很渴,非常非常渴,哪怕床头柜上掉下一滴雨水,甚至是马路边飞溅起的泥水,只要够得到,他想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舔掉。

    可是母亲究竟有没有来过,有没有给他递上哪怕一口清水呢?

    他实在记不起来了。

    关于母亲的一切,都被大脑在规避痛苦的本能下自主屏蔽掉了。

    一双干燥柔暖的手摸上了他的额头,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将他倏然拉了回来。

    南凌这次看清楚了,这间病房很大,却也很空旷。整个房间只有一张病床,床边摆着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正身体前倾,一只手伸过来,搭在他的额头上。

    南凌湿润的目光一点点摩挲过他身上一件劲瘦的薄衫,颜色是他喜爱的月白色,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暗纹。

    这个男人的一切他都是如此熟悉,熟悉到让他此刻乍一瞧见就眼眶发酸。

    是不是生病可以轻易把人击倒?又可以轻易把人心捶楚得酸软一片…

    “主人”

    他张了张口,无声叫着,嗓子却艰难到几乎发不出声。

    唐奕身体前倾的角度立时加大了几分,他索性把椅子往前挪了一下,

    “我在。”

    南凌眼睛又红了,他薄薄的唇动了一下,眼神是颤动而祈求的,“水…”

    能不能给我喝一口水,哪怕一口?一口就行了。

    唐奕的眼神很柔和,“你刚洗完胃,要禁食禁水六个小时”

    他很认真地抬腕看了一眼表,“现在还不能喝水。”

    南凌眼神里的光颤了颤,像晶莹湖面蓦地投下一颗石子,一下就碎掉了。

    唐奕见到了那抹光,也见到了它在风中摇曳岌岌可危的样子。

    他起身,把一只有力的手臂绕到他身后,单手撑住床,呼吸低了下来。

    南凌感到一片宽阔的阴影如月华般撒落下来,罩住周身的四肢百骸,男人清爽的气息吹拂在鼻端。

    四周骤然安静了,蝉鸣歇了,虫鸣远了,窗帘不再鼓动,连仲夏葱郁的草木香都悠然淡去。

    他又飘然陷入了那个梦境里。

    那个梦离六岁的孩提时代很遥远,离当下却很近。

    梦里的那个吻,轻轻落在了他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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