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治其一_我恨我痴心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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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恨我痴心 (第4/4页)

“刘老头儿,又吃rou去啦?哈哈钱都花光了你拿什么娶媳妇儿啊?”邻居家的二小子,没大没小的,论起辈份来,他还得管自己叫声叔呢!媳妇儿?哼!早些年相了几个女人,都嫌弃他穷,说他家里要啥没啥,呸!狗眼看人低。他爹娘走得早,没有兄弟,jiejie妹子又嫁得远,都帮衬不上他,唉,谁让他命不好呢。

    没媳妇儿有没媳妇儿的好处,半大的毛小子啥都不懂。姓王的寡妇,没了男人,还拉扯着三个小拖油瓶,给俩钱儿就能搂,多给点还能上个嘴儿,再多就不肯了,妈的!那就得上县城里边,最高最翘的那叫万花楼哇,楼里姑娘那脸蛋儿,那小腰儿,那身段儿,啧啧啧,不晓得是啥滋味儿——他从没进去过,他没钱,有一回他实在忍不住,硬闯了进去,摸了一把小手儿,因此挨了一顿毒打,他躺在家里回味着那细嫩的皮肤,觉得这顿打挨得真值!

    年纪大了,他没媳妇儿也没儿女,那怕啥!老了死了一抔土的事儿,活着享受才是真的,临死前能来顿猪头rou配酒他就死而无憾了。

    谁知先等来了瘟疫,二小子跑了,刘胖子跑了,王寡妇染上了死了,他呢?他也染上了,躺在地上盼死盼活盼来了神医,每天给他吃点没啥用的药。偏就那个有用的,到嘴边还飞了,真晦气!他真想活呀!他想再吃一顿猪头rou配酒,再去打一次牌,回家躺炕上美美睡上一觉,这日子他还没过够,他多会过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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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有他会过活?眼前这个给他擦身子的小丫头片子肯定没他会过活,瘦的没几两rou,他又想起在万花楼摸的小手儿……他真想活呀!可他的身体越来越轻,他真想活呀!咋他就这么倒霉呢?没他会过活的还好好活着,偏他就得死,凭啥?这丫头片子听说也是没爹没娘的——跟他一样,又不会过活,自己活着有啥意思?还不如早早死了干净!他这是在帮她!

    小凤头疼的厉害,她不去想,那场景却一直往她脑子里挤。

    她正蹲在酒桶前,给病人擦身子,先是听见一声惊呼,她回头,远远的角落处,一个黑瘦佝偻的病人撕下了章小凤缠着口鼻的棉布,他用干枯僵硬的爪子将她钳倒在地,张嘴啃咬在她颈侧的血管上,把他身上溃烂的脓液摁在她伤口上,摁在她口鼻中,摁在她眼睛里……

    昨天她还跟她说她娘亲,说她爹,眼睛跟天上的星星一样亮晶晶的,怎么现在躺在地上?脸那么红,身上怎么有黑斑?谁?谁在说她太体虚了?谁在说进血液里了?谁在叫娘亲?谁在说身体好轻?那是什么?是谁的手?指的什么方向?她娘亲的方向。

    章小凤没能等来丹药,她找到药材却救不了自己的命。

    小凤和天相把她单独焚化了,和她的娘亲埋在一起,新的土堆刨开再埋上,土堆旁边细棍上系的灰色布条还在迎风飘着。

    那个万死的恶棍,等众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咽了气,却不能打不能动——尸体的汁液溅出来会引来老鼠,只能焚烧,小凤想,那火中怎么没有千把刀万把剑把他捣成rou泥,怎么就这么轻飘飘的烧完了。

    原来老天瞎了眼,眼睁睁看着人作恶,眼睁睁看着人逍遥法外。

    药材终于运到了,在章小凤死去的第二天。

    罗玄迅速制成丹药分发给众病人,遏制了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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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寨子的偏远角落,有一间屋子,里面堆满了高高的尸体,那是来不及处理的感染的人,将屋子周围洒上几桶油,一星火苗扔下去,绕着屋子就升腾起了三丈高的火焰,透过火墙隐隐约约能看到如流水般的鼠群从尸体里钻出来往外逃窜,冲进火海,烧成灰烬,有关鼠疫的一切都烧成了灰烬。

    逃命的人们相继拖家带口的回来,山下小镇有了复苏的迹象。

    罗玄带小凤天相又下山行诊几次,彻底确认鼠疫不会再复发了。

    上山时,小路崎岖蜿蜒,小凤跟在师父和天相后面走着,天相忽然撒丫子往树丛里跑,蹬掉的石块正好擦过她的脚,她吃痛一声,站立不稳,幸好师父及时扶住了她。

    师徒二人生气的在原地等天相,天相扒开枝叶,探出一张脏兮兮的脸,手里缩着一只蜷着翅膀的鸟儿,皮毛稀落,羽翼未丰,还是只雏鸟。

    “这是闻来鸟,它跟别的鸟都不同,其他鸟一到雏鸟长大的时候,就暴力的将其赶出巢xue,养育新的雏鸟。闻来鸟不会,它会终其一生和雏鸟生活在一起,闻来雏鸟不常叫,只要一叫,它的鸟娘亲就会回到它身边。”

    “那你捉它干嘛?”

    “它从巢xue里掉出来了,差点摔地上,还好我反应快,接住了它。”

    “快把它放回去吧。”

    天相爬树将闻来雏鸟放回巢xue,久未放声的它仰头撑喙,长长的叫出尖利的声音,高高盘旋在空中。远远的,蓝空中传来一声回应的鸟鸣,飞来一只洁白的鸟,落回巢xue,将口中的食物喂给它,替它梳理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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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来鸟,闻声即来。

    已经走了很远的山路了,小凤回头看,阳光下,满山遍野的树丛,不知有多少闻来鸟和它的雏鸟,依偎在巢xue里,脉脉温情。

    树影摇曳,连吹来的风都是甜的。

    小凤,下辈子不要再做人了,做闻来鸟吧,长长久久的和娘亲在一起,永不分离。

    ……

    药室里本来挂着一幅卷轴,白面整洁,上书四个大字:天下无疾。

    有时候师父会对着卷轴祈福,小凤天相在他身后跟着祈福。

    治鼠疫回来后,卷轴前面的桌子上多了一只雪白的托盘,托盘里放着一截树枝。

    从此以后,三人对着卷轴和树枝祈福。

    小凤天相从来都是偷偷许师父少布置功课,师父别再让背药方,师父教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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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了树枝以后,二人许下的心愿都变了。

    “小凤,你刚才许的什么?”

    “国泰民安。”

    “哇,你格局好大啊!”

    “你呢?”

    “风调雨顺。”

    “你也不赖嘛。”

    ……

    善人被鬼磨,恶人有天助,若问颠倒故,我恨我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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