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6 (第1/1页)

    刘彻喝了一夜的酒，亭子里摆的都是东倒西歪的空瓶，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身上扎的浑身是针了。

    刘彻有些茫然，眼睛一直睁不开。旁边刘启脸色阴沉，随后深沉的咳了几声，旁边卫青跪在地上，低着头，王皇后也脸色焦急：“御医！御医呢！”

    真吵。刘彻心想。

    御医又给他灌了一碗药下肚，刘彻依旧眼皮睁不开，刘启的声音冷冷响起：“太子什么情况？”

    “太子……这是受了风寒，不过太子底子很好，等喝了药，修养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刘启低头深深的看了眼卫青，随后冷声道：“你好好照顾太子。”

    卫青应声道：“遵命。”

    刘启和王皇后等人离开后，卫青抬眸看向床上的刘彻：“……”随即他起身去拿了毛巾给刘彻擦拭脸降温，又拿来毛巾给他敷着。

    卫青一直守在刘彻的身边，中途刘启、刘武都来看过，王皇后也担心的过来看了下。卫青困了倦了就趴在刘彻床边小憩一会儿，就这么熬了一天一夜，刘彻终于醒了。

    刘彻醒来的时候恰恰是卫青起身去煎药的时候：“仲卿……”

    卫青回头看向他，平和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他，却什么都没说。

    刘彻被那双幽深的眼眸狠狠的击中了：“仲卿……你……”

    “……”卫青叹了口气，“陛下……喝药吧。”

    “果然是你……为什么？”刘彻不敢置信，“是如朕一样吗？”

    “……不是，臣应该去轮回了，但是……”卫青轻轻叹了口气，“但是却有一缕残魂留在了陛下身边，留在了……这尘世间。”

    “为何？”刘彻颤抖的握住了他的手，卫青起身抱住了他：“为了陛下。”

    刘彻死死抱住了他，眼眶含泪：“可是……可是你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卫青平静的说：“在陛下遇到臣的时候，臣就和今生的臣开始融合了，如今臣与他已经不分彼此，他就是臣臣就是他，可是还差最后一步。”

    刘彻愣了下：“什么？”

    “陛下先喝药吧。”卫青眼底柔和，将药递了过去。

    刘彻将药一饮而尽，卫青才轻声道：“他怕，彻底失去了自己。”

    “……”刘彻震惊道，“你不是说他就是你，你就是他吗？”

    “臣说了，他也没办法完全相信啊。”卫青无奈道，“而且……他有一个疑问一直放不下。”

    “什么疑问？”刘彻连忙问道。

    “陛下……到底想要什么？”卫青抬眸看向他。

    刘彻心头狠狠一震，卫青见他如此，只是伸手拿过碗，刘彻才生涩的开口：“朕应当如何说？”

    “陛下如实说便好。”卫青转身的一瞬间刘彻才用一种近乎的叹息的语气吐出一个字：“你。”

    卫青手中的碗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卫青刚要俯身去捡，刘彻连忙把他往自己身边拽，卫青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拽的摔在了刘彻怀里。

    “陛下！”卫青刚要告罪，刘彻却说：“当初你说……若我想要，你无法拒绝，还算数吗？”刘彻紧张的再也来不及用‘朕’自称。

    那时每次自己提及，他都是用那种悲伤的眼神望着自己，直到彻底离自己而去，求便诸神也挽不回他。

    可是如今卫青只是缓缓闭了下眼睛，随后轻声道：“好。”

    “为何如今才答应我？”刘彻颤声道，“为何如今又答应了我？”

    “那时臣是陛下的什么呢？”卫青顿了顿，缓缓开口，“如今……臣甘愿永伴陛下身边。”

    刘彻却没有任何欣喜，却只是死死盯着卫青：“你觉得你是我的什么？”

    卫青闭了下眼睛，随后单膝跪下：“臣，是陛下的将，是陛下手中的剑，但若是——”

    刘彻竟然笑了，只是那双幽深的眼眸却好似燃烧着烈火。卫青与他相伴那么久，怎会不知道他是愤怒？他叹了口气。他早知自己的话会引起刘彻的怒火，但是……他不想骗他。在他心里，刘彻是君王，自己是将，所以他一直恪守君臣之仪，未曾逾矩一步。

    但若是今生……自己不是……

    “卫仲卿。”刘彻捏着他的下巴，那双眼眸冰冷彻骨，“你就是仗着朕喜欢你心悦你，所以就把朕的真心放在地上践踏吗？！”

    卫青缓缓闭上眼睛，随后抬眸看向刘彻，那双眼睛里的柔和已然不见，是平静到漠然：“那陛下拿臣当什么呢？臣甘愿将所有的一切都交托陛下，陛下拿臣当什么呢？”

    “是妄念！是冤孽！是求而不得！”刘彻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怒吼，卫青怔怔的望着他，他一字一顿，“千年了，你没看见吗？你没看到我心如死灰的模样，你没看到我对一切都毫无眷恋，你没看到……你没看到千年来那心里的妄念一直锥心烂肠，扎根进灵魂去，蚀了骨！你全都没看到吗！”

    “……”卫青看着刘彻，那个帝王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就好似是千年前射出的那一箭再度射中他的心头，千年前是他，千年后还是他。

    “朕敢娶你，你敢嫁吗？朕敢赔上大汉，赔上朕，赔上列祖列宗的名声，你敢嫁吗？”刘彻一句话直接吓得卫青脸色惨白，刘彻依旧死死盯着他，追问道，“你敢吗？”

    卫青只感觉吸进去的空气都是冷的，冷到刺骨，他不敢想象那个英明雄武的君主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千年的轮回对刘彻来说没什么，毕竟刘彻是完整的灵魂，可他不是，他是残魂，他甚至连千年前的记忆都记得不太清了。

    他以为……以为那只是执念，只是……

    刘彻望着卫青震惊的目光和僵硬的身体，怒火突然熄了下来，他疲惫的退后一步，随后倒在了床上。

    “陛下，您是君王……大汉凝聚着多少代人的心血……”卫青长揖在地，磕在了地上，“臣不能让陛下，成为罪人。”

    “那朕呢？朕算什么？”刘彻声音干涩，卫青悲伤的看了他一眼，刘彻即便望着这双眼睛多少次，都会被这样的眼神所刺痛，刘彻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卫青握住了手腕，蜻蜓点水吻落在了刘彻的唇上。

    刘彻整个人都愣住了，卫青突然倒吸一口气，随即倒在了他的怀里。

    “仲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