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章/雪（霸刀藏剑万花4，猜人精壶计数（蛋腿心写字 (第1/4页)

    759年12月，太原。

    有赖于先人为赏玩琼花所凿的京杭运河，既要这一条保障江淮税米运输的航道接衔扬杭旧线，也在南北舆图上捺出一条不短而四季畅通的航线。藏剑山庄走闯中原的商队子弟里不乏有掌船的熟手，叶远心同样精稔航况，不过一际舟楫摇浪的水上浮沉，年轻的藏剑弟子所想却是旁的事。

    “师兄，将近腊月中了，你还站在船头？”

    叶远心循声回头。湛湛寒风将青年朗润俊秀的眉目雾湿，春季腊梅的春黄却隔雾地在他眉寸间温柔。师兄生得好，脾气更好，相熟的师兄弟都知道，因此叶远心有心事时，他们也不怕问——叶郁离矮身抬头，从船仓居室的帘头撩开绒幕，有点儿讶异，又在目光触看到叶远心垂下的眼时了然。

    两人既是师兄弟，亦是同宗堂亲，自由也算熟识在一处，不过叶郁离常随五庄主叶凡身边侍奉左右，行走经商，近一年藏剑山庄遭逢敌袭，才重新由主事者聚拢在一处。

    “师兄有什么心事么？”

    叶郁离有些担忧。这一次北上是特奉大庄主之命赶往长安，与天策府李承恩将军交代先前现身江南的狼牙一众线索。自月泉淮等人为祸七秀、藏剑与少林开始，整个江淮便是锦绣堆遮下的虿盆蛇鼎，风波不定；拥兵而众者有之，煎民烹油者有之，中原武林所能做的，便是尽力避免有不臣之人嗅风而动，祸出倾巢。

    他心思速来利索，十八岁的年纪，也在近年锻炼里迅速成长起来了。说为师兄分忧十分也许还做不到，但这一年里两人偶尔传信，知道叶远心一年里如何奔波劳折，这一趟从扬州停滞数日，才在中途与他们汇合。一路船舟水行，其他人要在船厢休息的时候，往往都站在甲板上望辨远方。

    “……”

    叶远心垂下眼，半搭眼睫疲惫地垂掩到青色淡痕的下睑。有些事只是自己的事，不能来告诉别人，自然也就不在他人可以分忧派遣的范围之内。何况他所在扬州知道的一切都合该是一个秘密。

    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叶远心想。船上拂舷而过的冬风像凛冽的霜刀，径向微凉如玉的肌肤上冷酷地裁过。青年不说冷，眉心一点惯常的温柔淡郁也被笑意冲散，叶远心宽慰师弟：

    “这一路上遇到些事，见识了些曾经没有认识过的人心，自己引为慨叹。但这些事说给你就太早了。”

    叶郁离点点头，面貌还有些稚嫩公子气的少年眉眼如柳，他洒然干脆地扼住话头，不再多问：

    “师兄你还和我们一起去长安么？”

    叶远心摇头，

    “不了。双剑并不都在身边，藏剑山庄以剑扬名，这样进京算什么样子。我会去太原，不和你们一起走了。”

    “可是…师兄你要一个人……”

    叶郁离微微一惊，先前没有问过师兄的轻剑到哪儿去了，不是不在意；也是因此这一路上对师兄更多关注。年轻的藏剑弟子还未截断讶异的话声，叶远心已经转面朝向冬夜里垂悬的天星，声音坚定执着。

    “心里决定好要去做的事，就没有迟滞的理由。“

    如果你有一定要守护的东西，那么哪怕软弱一分，都不可以。

    ……

    从霭青色的天窿里冲扬而下的，是纷扬如片的雪幕。但刻下主宰了薛雪游所栖身小院的，并不是飞若鸿毛的大雪，而是两柄起气如电的长刀。先人评价霸刀柳氏之刀术，乃类风龙云虎、开阖浑重，因此而入霸道，足具削劈之势。“云絮嵯峨，金屏遮日”——貂衣轻袍的高大青年抽刀铿然，金铁嘶鸣地从刃头轰出，腿步走换之间却依然从容。

    大唐武林学派驳杂，以刀入霸道的柳氏门人不但内力雄浑，刀势也如压千钧，无所顾忌地在牵系一发之间劈向持重剑夺手回劈的藏剑弟子。

    “秀明尘身，上将军印…”

    叶远心手旋轻剑，格挡之势尚且要防身前，与柳暮帆对阵从前便要专心聚会，此时身后有所想护住的人，难免更加掣肘。他武学上并不疏落，只是柳暮帆年纪较他稍长，切磋与起手经验都比他更加浑厚老辣，即便在旁的裴远青先行掠阵，但面对显然以力道取胜的柳暮帆，一旦拉不开距离，便难免显得勉强。

    不过惯常温柔守礼的藏剑青年心中对这万花医者却是另一番疑窦，甚而对他有些不解的怒意：裴远青显然没有出尽全力，否则他们二人要把柳暮帆拦下来，会比他一人更得力。

    “你当然认得，但我今日主要消解的仇怨，所谓作一报还一报，是要从你手里的把柄轻剑上得来。”

    柳暮帆反手旋劈短刀，他言语很淡，近攻时簇迫到叶远心眼前的眉眼，却英挺严俊之下翳重战意。霸刀青年要捉叶远心的剑，看出他有所分心，将要对藏剑卸劲震脱剑器时，不是一旁太阴轻功迭退而出的万花医者拦他，而是一道轻缈的音声：

    “柳暮帆，你先停下。”

    “雪游…”

    叶远心眼见薛雪游从中厅走出，不免蹙眉大急，想要来像阻止他。看见少年脂白的脸上泪痕未干，叶远心有些后悔把扬州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却又自觉窥破这个秘密，就不可能对雪游欺瞒。

    他赶到太原的这一日，恰恰好与柳暮帆从霸刀山庄来到雪游家中是相近之时。叶远心不知道裴远青此时为何不动了，但见裴远青面色似乎亦不算好看，手腕也被雪游在袖下紧紧扣着，便更低声抑怒，回首对柳暮帆冷喝：

    “是你又逼迫什么人么？柳暮帆，你们做的事，全然不怕再将雪游累至曾经境地？！”

    柳暮帆心底微讶，不过面中不显——他确乎没有做过什么，心思缜密如陈琢知道雪游身边的人都不会轻易放手——夫有尤物，足以移人，何况都是二十岁余的江湖轻侠，爱恨情仇使得他们奋起，又令英雄谋士倾倒。如已经无奈之下启程到隐元会讨人的药宗门人陈琢，生就一颗精于谋略的玲珑心，内里实在冷了些，却要因为情的牵绊动摇融化自己的质地，不可谓不难得；而柳暮帆更与陈琢同样在众人之中极早地意识到，雪游身边的人已在默然无声中划分了阵营，最亲近者如方璟迟、叶远心，最信任者如裴远青、陈琢，最极端难以捉摸者如唐献，最避讳者如李忱；而他与独孤琋则是纠葛不定，情愫关系的阴晴好坏都飘忽不定。独孤琋还轻狂恣睢、又阴刻毒辣了些，算计人上却鲜少出过错，他算定雪游会不断迁就地避让，才敢不顾一切地以命相搏。这一点与李忱之事，是前日独孤琋从太原回长安途中疾往霸刀上告知与他。虽然并非真正意义上血脉相羁，二人亦有阴谋阳谋之不同，但都在心照不宣里结成同盟。

    柳暮帆、独孤琋，都是与雪游纠葛仇怨深，却又只有如此才算在心上人身边特别。一旦他们要卑躬屈膝地讨好谄媚，或者要从现在开始才追悔莫及，对雪游来说都太晚了。

    而除了结盟、无声里作勾心斗角般的谋略，他确实没有做过什么背地里胁迫于雪游的事，因此才不明白叶远心的意思，反而是认为自己情报有所疏漏，或者是独孤琋对他有所隐瞒。

    不过，如何想都是心里的事，面上显露不出一分震动。霸刀青年押刀回鞘，面对少年道长的目光却是不同方才威严肃厉的温柔：

    “怎么了？”

    柳暮帆话声温和，甚而恺笑地扫睫看雪游，不过凝到他脸上未敢的泪痕时，笑意便稍缓，他伸手以拇指指腹摁过雪游细滑的颊上：

    “腊月初五、小寒时节，你的生辰，我从太行山带礼物来想看看你，结果一进门就给人拦了，不过当初你请来拦我的人，却倒不在这里。”

    柳暮帆瞥逡院内前庭，裴远青面色是渐淡的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