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风华》To the Ming Dynasty (完)_〈解佩令〉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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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佩令〉 (第3/3页)

该走,另一个人却想他别离开。

    毛海峰面上有些臊热。他开始恨自己只想来作间谍,只想回去对爸爸有个交代。「部堂,我一直都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人。你的部下,不论哪个都b我强,我连作你的部下都不配。」他心想。

    我很自私,很卑鄙。我只想讨爸爸的欢心,我是来利用你的。

    像我这种人,永远都无法跟你一样璀璨光明。如果没有你给我这个机会,我根本就无法报效国家,因为我不配。

    「我已经吩咐徐渭去写文书,陛下一定会大大地封赏你,到时候不只是你,你爸爸也可以光荣地上岸了。我要为你爸爸接风洗尘,你一定很想他。」胡宗宪的脸上带着微微的酒红,或许是因为喝多了,他b平常更健谈。他望着毛海峰的目光灼灼,他所表露的情意令毛海峰纠结、糟心。

    毛海峰不敢告诉胡宗宪,他爸爸打的是什麽主意。汪直其实压根儿就没有想要鸟他,只想藉他胡宗宪的力量,杀了其他的海盗,他自己当个海盗头子,大发利市。

    哪怕毛海峰的心里真的有这样的梦想,迎接爸爸上岸,然後他金盆洗手,与胡宗宪畅谈诗词歌赋,可他的父亲不会允许。

    胡宗宪没再说话,好像是睡着了。他的身T就像火炭一样烫。毛海峰怕他发烧,把手偷偷地、依恋地靠在他的额头上,感觉不那麽烫了。那麽烫的,难道是自己?

    他未曾知道,在这之後,胡宗宪亲自押解汪直上了刑场,这件事对他的伤害有多深。

    就在他用那把胡宗宪亲赠的刀,肢解明朝俘虏的时候,依旧不解气。他在哭,可他为了什麽而哭,他自己的心里都不清楚。

    他一把扯下那枚胡宗宪赠他的玉佩,扔进了海里,他大骂:「胡宗宪!你这背盟的小人!」

    他不能回到从前,如果他能选择,他希望自己别去相信胡汝贞的一字一句,哪怕他看起来如此地实诚,令人动心。

    明日,毛海峰就会被押赴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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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在监狱的这段日子里,毛海峰知道了这一切变故由何而来;胡宗宪真心想劝降他们,但是朝廷里的主战派擅自捉拿了汪直。他气胡宗宪背叛他,与他背水一战,而後换来锒铛入狱,以及批过红的「斩立决」。

    胡宗宪来看他了。

    他说:「你部下送了替身来,明天杀头的时候,我让人把你带出去……你就这麽回日本,以後不要再来了。」

    毛海峰望着他,他很痛苦。他想恨胡宗宪背叛他,可杀了他父亲的人也不是胡宗宪,他不知道该怎麽办。

    是自己少年无知,影响了爸爸的决策。爸爸本不会Si,这一切错在他,不在胡宗宪。

    隔着牢门的栅格,胡宗宪望着毛海峰空荡荡的腰间。犯人自是身无长物。他想把刀还给毛海峰,可是大明律法在上,人犯怎可佩刀,他无能为力。

    他m0出那只玉佩,还是昔日的,亲自为他系上,「我听说你那时候气得人都病了,你一边呕着血,一边对着戚继光他们开火。」

    他了解毛海峰的个X,他知道,那时毛海峰铁定气得人都快没了,可又太过生气,不知该怎麽发泄,才大肆进犯边防;在那之前,他一次这麽出击的纪录都没有。他是被b的,被他胡宗宪b疯的。

    「你恨我吗?」胡宗宪淡淡地问道。他想,毛海峰铁定觉得自己欺骗他,背叛他,他是恨的。如果毛海峰不恨他,他的心里反而会难受至极。

    官至总督,他害过的人,背弃过的人,难道还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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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人曾对他真心相待,自己不都是如此绝情以对?可为何只有毛海峰,当他从间谍的口中,听说毛海峰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只玉佩扔进海里以後,他呕气、吐血、倒地,可又勉强支棱着起身,继续调兵遣将,就只为杀光所有明军,这些事会令他心里如此难受。

    起初,胡宗宪不是没打量过背约的可能X,他打一开始就拿毛海峰在玩,他确实是要设计毛海峰,好动摇汪直──可是如今看着毛海峰在牢里委顿的模样,不再容光焕发,不再意气风发,亦不再笑脸迎他,经过这些变卦,想必他对着人只有心寒,不复信任,这让他很是唏嘘。

    毛海峰望着他,惨澹一笑,只说:「我累了,不想再跟你那些兵打下去了。你杀了我的人,我也杀了你的人,我们扯平了。」

    「明天,你亲自押我去刑场吧。我不要替身。我想下去陪我父亲。只要你能送我最後一程……我就满足了。」

    「为什麽?」胡宗宪问他。他定睛看他,他是想救他出去的,可此刻,毛海峰已经不信他,也不要他了。

    「你不是要我陪你吗?」毛海峰说道:「那你陪着我,直到我Si,也算是遂了我的心愿。」

    胡宗宪哑然。他忽然不能理解,为何两人之中,总得Si一个。

    如果毛海峰不是倭寇之子,那段同游福建的日子,或许就不会是虚假的。

    此前,当他提出说要进监狱里看毛海峰时,徐渭问他:「你该不是真的动了心?」胡宗宪回答:「是,如今台州大捷,他已无关大局,也无力东山再起。他早就从计划中摘出去了。」於是他起心动念,徐渭知道他在想什麽,可不点破。

    直到後来他关在这一样的监狱,一样的牢房里,看着一样的一窗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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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持着武士刀的人,徐徐地走了进来,十年过去了,他的身手矫健,功力毫不褪sE,甚至大有长进。他安静地击退数名狱卒,拿着抢来的钥匙,开了牢门。

    胡宗宪受人栽赃,而後下狱,在他原本决意要自尽的夜晚,那人出现,拉了他一把。

    「胡汝贞,跟我走。」

    胡宗宪仰头,看见来人是谁。

    一句迟来多年的「我不恨你」,他弯腰,拉起了胡宗宪,就像他曾把酒醉的胡部堂架在自己的肩上那样。

    「现在,你不是总督,我也不是海寇了。」他说道。

    只有现在,我才有资格继续留在你身边。

    人生最後的关头,来的人不是戚继光,不是俞大猷,而是──

    这些年,依稀梦里,他见到的那人。

    曾经少不更事的浅笑,还有那双望着他,亮堂堂而又炙热的如星双眼,如今都已变得沧桑。不变的唯有赤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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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的夜里,他自背後抱着他,假藉着酒意,朦胧地呢喃着问他:「你愿意留下来,不回去麽?」少年虽曾心动,虽未答覆,如今方知,他没有背约。

    两人乘船,远行而去,今生今世,再也未曾履过大明片土。

    天sE微微,港边细雨。歌nV目送孤帆,唱着:

    「留环盟切。贻珠情彻。解携时、玉声愁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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