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决裂/入狱/出国 (第2/2页)

吩咐中午吃什么。

    向柏青没回答，谁都知道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从蒋明远坐到这个位置开始，就只有同流合污和断臂求生两个选择。

    只是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选择前者，但是最后的结果却出乎意料。

    蒋明远坐下来翻看文件，一份流程完全合规的法人变迁文件，由蒋飞木变更为蒋明远。

    在土改项目已经被彻查的过程中，走完所有的法人变更流程，更改注册时间，没人知道背后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又要承担怎样的代价。

    下午的时候李文俊来到他的办公室。

    “你疯了吗？”，李文俊直接上手拽住他的衣领。

    “为什么把证据交给纪委？”

    蒋明远用眼神示意他松手，“已经查到这了，我只能推波助澜。”

    李文俊稍微冷静了点，“你能把自己摘干净？”

    “不能。”，蒋明远回答的很干脆。

    死是征人死，功是将军功，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难如登天了。

    “但是也不会那么严重。冷静点，文俊。”

    他们两人认识将近二十年，从年少时一起浪荡潇洒的好友，到后来渐行渐远，但又因利益捆绑再次紧密连接。

    是敌是友，已经难以分辨清楚了。

    “明远，我以前特别羡慕你。你小时候长得好看，懂礼貌，会来事，就连智商都比别人高，我爸从小就拿你来教育我。”

    “我还羡慕你不用争，你爸从一开始就认定你是蒋家唯一的继承人，什么争权夺利呀，骨rou相残呀，都不用，你就顺顺利利继承家业，当你的蒋总。”

    “到后来你结婚我还是羡慕，当时我就想，草，你居然好像找到真爱了？怎么全天下什么好事都能被你摊上，那可是真爱呀，多少人一辈子都没爱过人。”

    蒋明远打断了一下，开玩笑地说，“如果不是听到最后一句，我差点以为你要跟我表白。”

    “别胡说！我就不喜欢男的！”

    “我只是现在突然没这么羡慕你了，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懂你，怪不得你没拿我当过朋友。”

    蒋明远笑了一下，不知为何竟有几分开怀释然，“文俊，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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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又开口道谢。

    李文俊问他谢什么。

    蒋明远眨了眨眼睛，语气轻快，“谢这么多年的一切。”

    蒋飞木说，李展在失去意识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替我谢蒋总。

    他现在想，可能心情是相似的。恩恩怨怨，无可再说，但总归相识一场，不如道谢。

    审计进进出出，带走了好几箱账簿、报表、原始凭证。

    蒋明远无所谓，对于蒋氏他已经仁至义尽了，经侦会有怎样的结果，他并不关心。

    远木娱乐的账面足够干净，其他产业也都未被殃及。

    他想让向柏青暂时照顾好蒋飞木。

    但是这句话一直没能说出口，他知道无论如何向柏青都会这么做，同时也不愿意把这种类似交付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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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且，他想，蒋飞木应该不愿再让任何人照顾。

    纪委在他交出证据的第二天才来提审。

    蒋明远让他们稍等片刻。然后让向柏青给蒋飞木打个电话，他想见他。

    “他把我的联系方式拉黑了。”，蒋明远语气宠溺，又隐隐带着无奈。

    小孩子脾气。

    电话接通，向柏青开了免提，但是蒋明远一开口电话就被挂断了。

    向柏青转头看向蒋明远，等待他下一步的示意。

    “发微信。”

    ：小少爷，远哥想见你。

    ：我们正在蒋氏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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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分钟微信提示才响起。

    小少爷：我不想见他。

    ：别置气，你不来会后悔的。

    小少爷：哦，那就让我后悔好了。

    向柏青抬头看向蒋明远，表情纠结。

    蒋明远了然，让他把手机拿过来，然后发了一条语音。

    ：“木木，哥哥在这等你，但是我有点事情，可能等不了你很久，来看看哥哥好吗？”

    蒋飞木没再回复。

    屋内一时没有人再说话。

    蒋明远等了一个小时，期间纪委的人三次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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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最后反而是向柏青坐不住了，“远哥，直接让保镖把小少爷带来吧。”

    “不用，他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呢，再等等。”

    再等等。他说了三次。

    等到纪委第四次敲门的时候，蒋明远站起身，然后让保镖开门把人带了进来。

    他什么也没吩咐，径直跟着纪委的人走了出去。

    向柏青一直在等，但是最终蒋明远一句话也没说。

    这么多年的默契，早已让他们知晓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背后的含义。

    当时蒋明远告诉他自己的身世，向柏青并无意外，反而在想，远哥真的是我的哥哥，小少爷真的是我的弟弟，这一切都挺不错的。

    最后他得知父母被害的真相，还是决定报复，虽然没有任何儿时的记忆，但是杀父之仇必须要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蒋明远当时说，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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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个时候起，向柏青就在想，他以后要让自己帮他什么。

    毕竟蒋明远从来不干亏本的买卖。

    然后直到现在，他等着蒋明远开口说什么。

    可是他始终没说。

    最后蒋明远因为伪造国家公文罪被判刑五年。

    如他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蒋飞木又一次从新闻上知道了这个消息。

    距离那条语音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其实他当时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准备喊保镖开车，但是一念之差，他最终还是没去。

    蒋飞木不知道自己是悲还是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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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至于看到新闻的时候竟然有一种‘他果然又是如此’的痛快。

    从心脏深处蔓延出的刺痛，像是刀削斧劈般把他切成了两半。

    一半随着蒋明远留在北京郊区的秦城监狱，一半飘向了半空，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一切都结束了。

    但一切又要从此刻开始了。

    他再次申请去国外留学，这次签证反而办的无比顺畅。

    向柏青反复询问他要不要在走之前去监狱看一看蒋明远。

    他回绝了。

    “别生远哥的气，他也不容易。”

    蒋飞木已经知道蒋明远为了把他干干净净摘出这场风波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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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夕之间，他的愤怒没有了落脚点。

    因为他变成了最没有资格指责的人。

    一个从头到尾备受优待的，被宠爱的，享受了无数特权的既得利益者。

    所有人在这场浩劫里都各自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而只有他，在瞒天过海里被众人推着上岸了。

    所以他连愤怒的权利也被剥夺了，只能感恩，感恩命运的优待。

    我恨死这一切了。

    蒋飞木坐上飞机的时候想。

    但是他连恨也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