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阴云_6、囚笼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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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囚笼 (第2/2页)

璃见面。我应该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道如何开口,于是客套地问他们生活与工作还习惯吗。塞缪尔说一切都好。巧合的幸运有时会变成沉重的负担。亲友们痛苦地死去,而他们活到了现在。我又问爱莲的父母是否来过柏林。塞缪尔说他们来过一次,是他和爱玛接待的。

    我问塞缪尔记不记得一个人,弗朗索瓦·卡特,曾经与爱莲合伙开了一间酒吧,他是勒内斯特家的司机的儿子。我请求塞缪尔帮我联系弗朗索瓦,告诉他,他曾经的恋人路德·瑞利安因为进行反对纳粹的地下活动被处以绞刑,那是四年前的事了。他们从来没有相互背弃。

    “就这些?”塞缪尔说。

    “嗯,我想是的。”我说。

    “爱玛呢?你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吗?她一直在等你的回信。”

    “我看了她的信,但我想到出入的信都可能受到审查,我写东西经常没头没尾,字也不好看,于是没有写。要真有什么要说的……对不起。”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她不会介意的。”

    “那你呢?”塞缪尔没有回答,我继续问,“为什么放我一马?你最爱的不是法律和正义吗?”

    “法律是实现正义必要的手段。我眼中的法律,不是要枪毙多少人,也不是把所有犯罪分子关起来,而是要修复损坏的秩序和道德。死刑或者监禁都很简单,但劝人向善,要改变一个人是非常困难的。我认识你那么多年,我愿意相信你是一个好人,即使你有错。”

    “一个疯狂的政党上台了,法律也会变成厕纸。”

    “但正义会回归的。”

    “枉死的人没办法复活。”

    “你这话和爱玛很像,你们对于‘意义’这个概念有着独到甚至讽刺的看法。我其实和爱莲相似,但爱莲也说我有时候很天真。其实什么工作都只是工作罢了,天天谈理想和进步也怪累人的。”

    “天真是难得的好品质。”

    “谢谢。”

    “现在时间真的到了,再见,塞缪尔。”

    “我会等你出来的那一天。爱玛也是。”

    后来,我收到了塞缪尔的信,弗朗索瓦已于三年前死在前线。如果有天堂的话,如果有灵魂的话,他和路德已经团聚了,并且相互理解。那个擅长甜言蜜语的老板最终马革裹尸,那个凿冰块的调酒师死于非正义的迫害。

    在监狱里,试图自杀是有难度的,但并非全无可能。可是我又犯了老毛病,思考远远超过了行动。爱玛和塞缪尔都会给我写信,不过爱玛写的更多一些。她跟我分享她的事业,她的女儿。很奇怪,塞缪尔的信里每次都有两个孩子,而爱玛更喜欢提小爱莲,很少提及小塞缪尔。

    爱玛要用贵族的教育方式培养小爱莲,但不能让她仅仅止步于一个美丽的花瓶。她要像爱莲一样,有着男性的思维,遵照男性的生活方式。爱玛从小教小爱莲法语,让她学习弹钢琴。虽然隔着信纸,我已经替那个女孩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过于沉重的爱,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提醒。

    爱玛和塞缪尔会间隔着来探视我,就这样,我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无聊的八年。离开的那一天,塞缪尔、爱玛还有小爱莲都在门口等我。小爱莲站在他们中间,手里拿着花环。我看到她天使的脸庞,身上穿着精致的连衣裙,发饰也很可爱。我明白她是我的女儿,但我什么也不能带给她,无论是富足的生活还是幸福的氛围。我一无所有。

    我蹲在她面前,她把花环戴在我头上,亲吻了我的侧脸,对我展露笑容。她的眼睛太美丽了,皮肤也太洁白了。我站起来,后退了两步,心跳加速几乎让我感到窒息和疼痛。我拿起花环,砸在了监狱的墙上。他们是幸福的一家人,我绝不能破坏他们的家庭。

    “塞缪尔,爱玛,我想一个人静静。”我捂住心口,希望动个不停的怪物立刻停跳。

    爱玛拉了一下塞缪尔的手,他说:“弗雷德里克,留下来,和我们一起。”

    “我不能带给你们任何正向的价值。就像以前的聚会一样,我不要脸地蹭吃蹭喝,因为那些甜品太好吃了,还卖得很贵。你们三个人本来就可以玩得高兴,我只会破坏气氛。”我说。

    “既然你以前收留了我们,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收留你呢?我们是朋友,也可以是家人。”爱玛说着,拉过我的手,让我和塞缪尔双手交叠,她攥住了我们两个人的手。

    “欢迎回家。”塞缪尔笑着,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好看。

    “叫上安托瓦内特和小塞缪尔,我们一起照一张照片吧。”爱玛说。

    从左到右,照片的第二排的顺序是安托瓦内特、爱玛、塞缪尔和我,两个孩子站在前面。我注意到,安托瓦内特脖子上还带着爱莲的大珍珠。不知道爱玛有没有认出来,也许她不在乎这点东西。作为遗属,爱玛将教授的大脑捐给了医学机构用作研究。爱玛了解她的父亲,他是一个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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