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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翎(1-2) (第1/1页)

    1.

    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来酒吧。没错,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个酒吧。恋人分手后总要来酒吧,借酒消愁,或者猎艳疗伤,像某种原则或默契。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觉得我孤僻又古怪,只有你说我可爱。

    不过今天我也想试试“正常人”的习惯。

    难说幸运或不幸,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入人群,结果赶上万圣节趴。

    我花了50块入场,坐在吧台角落的高脚凳,要了一杯西瓜汁。许多人化着夸张的妆容,在灯光下晃动像鬼影幢幢。

    酒保戴着《千与千寻》无脸男的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眼珠黑沉沉的,盛着男男女女衣香鬓影。

    我记得你也会调酒,但我从来没喝过。

    因为我有严重的酒精过敏——这还要多亏你告诉我。

    那天我被拉到这儿参加班里的毕业聚会。我的大学生活无趣又沉闷,和班里同学都不太熟,他们叫我来大概只因为班主任要求。我不是个好奇的人,当时不知怎地,脑袋一热就答应了。我是无神论者,但经验证明,人会经历某些被命运规定好的事情。

    那天选得不好,不止我们一个班在这个酒吧玩。不算大的空间里摩肩接踵,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有点害怕,又十分不屑,晕晕乎乎的,人一多我就容易晕。

    我厌恶密密麻麻的蜂群蚁群羊群,以及人群。它们很相似不是吗?同样地死板、盲目、愚蠢。

    这样的群体也总是容易衬托出某个突出的个体。

    在你注意我之前我就看到了你,白衬衫黑西裤,好像从面试现场过来。很高,鹤立鸡群的样子。我早就知道你,R大管院的男神,绩点3.9,学工和学术都成绩斐然。当然,最关键的是长得帅,对你实名匿名表白的人不知凡几。

    我缩在小沙发的一角,至今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看到你和身边人说了什么,然后朝我走过来,像被打了一束只有故事主角才配拥有的光圈。你递给我一杯酒,酒液是海边晚霞的颜色,杯口细长,杯沿闪闪发光。你说来这里的学生最爱喝这种酒。

    我接过去,咕咚一口下去半杯。余光瞥见你瞪大眼睛,欲言又止。

    很甜,又辣辣的,我从来没尝过这种东西。

    我想问你这杯酒叫什么名字。

    但我的嗓子像被猛地塞了个糖块,什么也说不出来。接着眼前绽开万花筒似的色彩,我如同误入仙境的爱丽丝。我看到扭曲的圆桌和巨大的酒瓶,身体在着火,四肢都要飞走。

    我看到你张开嘴,像在呼喊着什么,但是我什么也听不到。后来也看不到了。

    再见面是在医院,你眼睛红红的,不停向我道歉。

    没关系,白兔先生。

    “什么?”你问我,带着厚厚的哭腔和鼻音。

    “没什么,”我小声说,“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这就是我们认识的过程。

    2.

    这个酒保好像一点都不忙,我和他絮絮叨叨,说我们如何相遇,说你令人膜拜的履历。我好像从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他一直沉默地擦着杯子,但我知道他在听。

    也许他不在乎是谁在说话,只是敬业地履行职责。

    真奇怪,我居然觉得他很像你。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不会愿意再见我,更不会这么平静地听我自言自语。不过我也预想过我们再见面的场景,你大概会想把饮料泼在我脸上。

    但你从来相当有教养,所以只能心里想想。我猜你会伴着和你一样风度翩翩的男人或女人,向我问好,或者擦肩而过。

    我如果告诉酒保我们分手的原因,他会不会笑出声来?

    我们认识三年,正式交往两年零五个月,在今天早上用了半小时分手。

    我才意识到原来连一天都没过去,我却快记不起你吵架时的表情和说的话了。时间总是过得漫长又轻巧。

    为什么吵架?

    让我想想。

    要说直接原因,有点……丢人。

    连我这个社交白痴都觉得难以启齿。

    酒保擦完了杯子,又开始擦柜子里放置的酒瓶,酒瓶上是一团团外文,看着很昂贵。但他动作很粗鲁——好吧,其实他都有好好地拿起放下,但是我就觉得粗鲁,好像和谁置气似的。

    “你也和别人吵架了吗?”我随口问,没期待他会回答。

    他却是点点头。

    这是什么诡异的缘分?

    我好奇了,“我可以问是谁吗?”

    他摇摇头。

    于是我又自顾自说下去。

    遇到你那天我喝了酒,那酒后劲真大,让我一直醉到了现在。

    我不善社交或者说,我讨厌社交,怎么会与你结识?还能和你恋爱?我有一次开玩笑地问,“你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吧?”你说是啊。

    我才不信。

    梦会醒,酒也会醒。我想你也是,只有半醉半醒的时候才会看到我,才会看上我。

    现在你醒了,我也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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