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来的孩子 (第2/2页)

他的生活已经不堪一击到，就连上班迟到这种小事所引起的蝴蝶效应都可以将他轻易摧毁。

    李遥一深吸了几口气，竭力告诉自己要冷静，这没什么的——他放弃了紧抓着瓶子的左手，支撑着自己，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虽然中间他一度失去平衡，差点迎面撞到地上。

    他得把湿衣服脱了，换上酒吧工作的制服，就连穿衣服这种小事对他来说也不是件容易事，但也还好。李遥一走去床边坐下，身体有了支撑点，套上裤子就方便很多。

    唯一难缠的是他胸前那些扣子，他的指尖不断打滑，一个一个将扣子扣上，李遥一要花费大半个小时。

    终于收拾好了自己，李遥一的额头已满是薄汗。消瘦的男人慢吞吞地走出房间，踏进了夜色。

    李遥一夜间工作的地方是个同性恋酒吧，因为他们所在的街区治安混乱，所以酒吧的业务范围也十分广泛，这也是为什么老板肯收留手臂残缺的李遥一——他本来想通过拉皮条的方式把李遥一推销出去，然而效果甚微。

    比起李遥一那看起来弄不了几下就会断气的小身板，其他阳光健壮的帅气男孩才是这些恶徒顾客的天菜，偶尔有变态看上了李遥一，老板把残疾的男人连威胁带哄骗地送过去，结果李遥一在床上狂吐不止，生生把客人吓跑了。

    不能出台，就意味着没有提成，李遥一的报酬就微薄得可怜，为了不被老板辞退，他只好更加卖力地做着杂活。别的男娼都能受到店里的保护，被摸两下屁股可以大叫着让安保把这些猥琐的客人轰走。而李遥一是可以随便摸的，反正他也带不出去，摸两下也死不了。

    对此，李遥一没什么看法，他早就麻木了。作为人的尊严好像在刚刚残疾的那几年都被一点点消磨掉了，他感到自己身上好像有什么隔绝感受的开关，每天从踏入店门的那一刻，他就是麻木不仁地屏蔽掉一切不怀好意的目光，偶尔有男人的手掌会在他点单的时候摸一把他的屁股，但李遥一从来都把自己的裤腰勒得死紧，男人的手伸不进去。

    但是今天有什么不一样了，李遥一觉得他的自我保护机制似乎失灵了，整个晚上都有一道视线紧紧黏在他身上，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死死地跟着他。

    如果目光有实体，那人的目光已经化为幽暗潮湿的触角，或者是人的舌头，肆无忌惮地舔过李遥一身体的每一寸，小巧的喉结，单薄的肩胛，平坦的小腹，微微隆起的屁股，袜子里的光裸脚踝，甚至是包裹在空荡衬衫之下的那一截断肢。

    李遥一心里升起一股恶寒，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却差点把手中托盘里的酒弄洒了。

    李遥一连忙稳住身体，他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托盘，屏气凝神，一丝也不敢怠慢。他把托盘里的酒送到五号卡座，那里围坐着一群已经喝得半醉的壮汉。

    酒精刺鼻的味道混杂着汗臭扑面而来，李遥一本能地心里发慌，他匆匆放下托盘就像抽身逃走，却被男人叫住。

    “等一下。”

    李遥一心里陡然一沉，他慢慢转过身来。

    只见坐在最外侧的男人嘴角勾起一丝戏谑地笑，他伸出手指点了点桌面上那一点点飞溅出来的液体，“你把我的酒弄洒了。”

    李遥一慌忙道歉，他连连鞠躬，却把自己弄得晕头转向，失去平衡，差点儿摔倒。

    就在他一头栽下去的瞬间，他被男人提了起来，随即按在桌子上，他手软的身体撞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

    恐惧让李遥一的牙齿都在打颤，他感到胃部抽动，他又想吐了。

    “你得用纸帮我们擦干净才行。”男人的声音从他屁股后面响起。

    听到男人的命令，李遥一不敢怠慢，他抬眼看到纸抽在桌子内侧，于是深处仅有的左手去勾，然而卡座里的其他人像是故意使坏似的，他们一边大笑着，一边把纸抽推得更远。

    在李遥一的身后，男人的下体已经贴了上来，让李遥一只能更加用力地伸展，他的上半身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桌面上，两条腿也绷直了，脚尖垫起。

    就在他着急得鼻尖都在冒汗时，男人突然狞笑了一声，然后扬起手狠狠地一掌落在了李遥一的屁股上。

    “啊！”李遥一不受控制地从喉咙中挤出一声尖叫，他惊恐地晃了晃屁股，消瘦的身体上仅有的那一点点rou被打得乱晃，男人似乎是觉得手感很好，于是用手贴着李遥一的内裤边缘掐了掐他的臀rou。

    李遥一已经吓坏了，他趴在桌子上拼命扑腾着仅剩的左手挣扎，却被死死按住，他仅剩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向后扭曲着，几乎被掰断。似乎是为了惩罚他的不听话，后面的恶霸发着狠，用了十足的力气打在李遥一的屁股上。

    “我就说再瘦的人，屁股蛋儿也是有rou的。”那人恶魔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啪啪”一声接着一声的闷响，巴掌不断落下，李遥一被打得哀叫连连，虽然男人是以猥亵他的姿态抽打他的屁股，然而力气之大堪比单方面殴打。李遥一痛苦地发出惨叫，从他喉咙里冒出的气音一声接着一声，挣扎间他的头发完全乱了，通红的眼睛藏在散乱的头发里。

    虽然店里的音乐声开得很大，然而很多人还是注意到了这边，包括老板在内的人们不仅没有站出来制止，反而提议把李遥一的裤子扒下来取乐。

    被钳制住的李遥一断断续续听到他们的宣判，绝望地闭上眼睛。这些人想要强jianian他，而他甚至连过夜费都得不到。

    就当李遥一紧闭着眼睛，等待着恶魔们的暴行落下时，突然耳畔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伴随着极其恶毒的咒骂，紧接着是沉闷的击打声，按着李遥一的手松开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遥一突然觉得自己脚下一轻，他整个人被双脚离地、提了起来，下一秒他被那人一把抱住，力气大得几乎把他揉进胸膛。

    那人的肩膀很宽厚，散发着凌冽的甜香，像一些记忆中模糊、却骨血里熟稔的东西，李遥一被他强硬地按进怀里，就静静地让他靠着，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李遥一还没从恐惧中缓过神来，靠在男人的肩窝，他浑浑噩噩地看到刚才的恶霸被打得满脸是血，围在一起的人顷刻间化为鸟兽四散。

    等那人抱够了，李遥一又被捧起脸颊，被那人用手撩开了刘海，露出他那张被吓得涕泗横流的脸蛋。

    对方发出一声轻笑。

    李遥一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眼前年轻的男人长着一张英俊不凡的脸，其中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是男人长着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平添了几分狡黠。

    和他记忆深处的那个男人有着八分相似。

    李遥一的脑海“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隔着十几年的漫漫光阴刺进他的双眼——他只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是郑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