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13海洋 (第1/1页)

    用同样慈善的理由勉强说服奉君雄。

    又苦熬两日，才和施霏萱约好一起去疗养院，免得她觉察他隐密而焦急的意图。

    他觉得自己卑鄙，不光明正大，但却不能透露一丝半点，为了保护他？还是其实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自己不将自我暴露。

    假装固定回医院返诊甩脱楼底记者。奉家少爷JiNg神创伤严重，神态恍惚，暴瘦之类的标题，持续盘踞八卦杂志。

    他是瘦了点，日夜思虑令人瘦，但也没这麽夸张。

    衣架前，奉柏安对着镜子凝视。

    半晌，他苦笑出来，镜里的人也苦笑，最後捡了一件最普通的白sEＴ恤，一件最普通的蓝sE牛仔K。

    会不会一切只是意外的巧合？他根本不在那里？那也根本不是他的车？

    三辆悍马重新由医院地下停车场开出，施霏萱与他直接在疗养院碰面，小镇平日没什麽人烟，末期疗养院，人人闻之sE变的Ai滋，恶名远播，周围自然荒芜。

    奉柏安没说真名，毕竟他现在的行踪还是低调些好，只说是施律师的朋友，

    下午yAn光很烈，天上没有一点云。

    疗养院由两栋旧楼组成，水泥铺就的小院没有一点生气，热得委靡，窗户焊着白铁防盗窗，门口有两棵不知什麽果树，勉强形成一点凉荫，院外则几座破败工寮，垃圾堆积，苍蝇环绕。

    城市角落的异质地，专门收留孤魂野鬼。

    奉柏安自小害怕的，所谓会将人吞没的绝望乡野。

    下了车，恐阵仗惊扰病人，他请安保队留在车上，这里实在不会有什麽危险，保安组长看了一圈，点头同意。

    没惊动人，径直走入疗养院，但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三顾四望。

    这里是教会背景的疗养院，院长由一位修nV担任，熬完与院长的交际寒暄，最後，奉柏安才提出想四下参观，施霏萱抬眼望他。

    院长无异议，x前画圣，「愿主降福。」

    最边缘，最贫困的病人，不少东南亚面孔，他们飘洋到异乡，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感染这几乎仍是不治之症的疾病，新药昂贵，常人不能负担，其实在这也是等Si，但至少遮风挡雨，不致成为饿殍。

    他的母亲与弟弟，是否也曾在这里待过？

    他几次差点忍不住开口相询，这里，是不是有一个他那样的人暂时住着？忍住了，好怕启人疑窦，他小心保护的秘密。

    「h金葛呢？」後面有一片田，与田边残旧的矮小屋舍，奉柏安往院外走，故作悠闲来掩饰心里的七上八下。

    「你真为了h金葛跑到这里来？安弟你闷得脑子打结了？」

    「你去我家关禁闭看看？」

    「呐！不就在那？」她往屋舍不远处指，小径边一棵榕树，然後是矮墙，然後是h金葛。

    「就是这块地目前有点产权问题，但是是小事。」

    奉柏安「唔」了一声，根本已心神不属，蒸腾的热令汗珠浅浅浮上鼻尖，土地因热气折S显得摇摇晃晃，他往那片金sE走去。

    行过一墙金hsE厚毯，他没有停，视线尽头真有那辆车，还在一样的位置。

    车身没有任何标示，那晚紧张奔逃他也没想过要记车牌号，但就是这辆车，是他骑过的这辆车，是他，他只愿意这麽相信，也只能这麽相信，就是这辆车，他就在这，否则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若无其事地走回去，重新回到城市高楼里，在巨大的希望破灭之後，重新铸造心里的面具。

    Triumph，一行字，汪洋中唯一浮木。

    手放上车身，黑sE油箱，黑sE坐垫，全都晒得guntang。

    又烫又痛，却真实不虚。

    「安弟，」施霏萱走来，不解。

    「喔......这辆车，嗯，很好，我以前也有一辆。」他没有自信让五官若无其事地躲避施霏萱敏锐的视线，所以只能假装低头看车。

    幸好，她没说什麽。

    「抱歉，霏萱，今天用你当挡箭牌，跑出来了一趟，」他打算诚实告解，有限度的诚实。

    nV人明媚的眉眼微挑，「这麽明显我能不知道？奉伯伯敢放你跟我出来就好，现在呢？你要做什麽？想去哪玩吗？」

    他摇摇头，掣起一点笑，「我想在这里待一会儿，哈，就是很久没在户外晒太yAn了，这片墙很美，我就在这里坐一下。」他指着墙根下一张木长凳。

    施霏萱直接将手放上他的额头，被奉柏安拉下来，「我没发烧，脑子没烧坏。」

    前几周还在华丽夜店中跳舞跳得全场焦点的贵圈公子，现在说要在这破烂矮墙边坐一坐，晒太yAn看风景？这里有什麽风景可言？

    她叹口气，「那我先进去院里借他们会议室，有点工作要处理，要叫你们保安组长过来吗？」

    奉柏安环顾四周，施霏萱也笑了，这连只野狗也没有。

    他真的在长凳坐下，手放在车上，慢慢摩挲，下午，墙边有一点Y影，他想起在南栅顶楼时，他也总坐在塑胶凳上随Y影挪动，无所事事，看云，看一节节电车飞驰。

    五日，在记忆里被无限重塑成为五个月，五年。

    闭上眼，有一点点风吹过榕树叶的声音，其实是有蝉的，蝉正用生命怒唱。

    过了多久呢？

    他不知道。

    然後有脚步声，扰乱了这份夏日燠热的整T，那人的影子被拉到他身边，他定住，大约是在看到奉柏安的一刻，停下了脚步。

    没料到。

    他们在蝉鸣里互相望见。

    疑惑、惊讶、到最後压住了所有，全都收回那双黑白分明的，深海一样的眼底，不再泄漏。

    奉柏安站起来，朝他走去，他没动，他便继续走。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又下雨了，只觉得热得很模糊，是汗如雨下，又或是泪如雨下？也许都没有，他只是僵着表情朝他走去。

    「喂！你去哪了？」他听见每一个字艰难地从自己梗胀的喉头挤出来，被挤压得微微变调，听上去有些滑稽。

    「我......」但他忍住，努力平稳呼x1，都是大男人，「我找了你很久。」

    「我没告诉别人，我很小心，这里没人知道，我其实也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

    但那人不说话，掠开了视线。

    一扇门阖上。

    奉柏安不肯放弃，再迈一步，来到他面前，原来真的是泪，不是汗水，沿着脸颊向下滑。

    还强装着不匹配的笃定，否则好像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从没有过这样的心情，酸楚得好像快要融化，化在他面前，化在夏天里。

    「如果你因为发生过的事，讨厌我，我......我向你道歉，我......我也没有这样过，真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喜欢上了你，过去二十二年人生都没有预料过的，喜欢上了你。

    他不答，不望他。

    但又能怎麽样？他躲藏在不能见光的角落，而奉柏安日日被镁光灯包围，这不仅仅是天与地的距离，他要他如何？

    他忽然洞察了自己的愚蠢与幼稚。

    再也说不下去，他的存在对他来说其实只是一种g扰，只能令两者远离，他早就看明白了，所以毫不拖泥带水，生存才是他的第一要务，他还有家人需要照顾，无法与这可笑的风花雪月为伍。

    还好他转开了视线，如若再看一眼，奉柏安就会像一座彻底垮掉的王国。

    还好还有蝉鸣，填充他们之间逾越不了的空白屏障

    他咬住最後几个字，SiSi咬住，不让自己的莽撞继续伤害别人，眼睛却关不住，水汇成红海，一片跨越不了的汪洋，是他们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