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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谙听到他的声音，又顿了顿，才抬手从一旁的矮柜上拿了杯水。

    梁聿茗的目光顺着看过去。

    水杯边有几只白色的棉棒，他很渴，但嘴唇并不干裂，昏迷时应当一直有人在用沾湿的棉棒擦他的嘴唇。

    水杯抵到他唇上，梁聿茗没有拒绝，有点艰难地就着这个姿势吞咽了口温水。

    他喝的有点急，被水呛到咳了起来。

    汪谙立刻站起来，把水杯放在桌上，手足无措地帮他拍了拍后背。

    梁聿茗痛苦地弓起腰背，腿上的伤口在绷带里惊痛起来，他感觉到alpha的手帮他顺气的力道有些迟疑。

    像是怕弄疼他，又像是不敢碰。

    梁聿茗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alpha的肌肤很冷，他手心贴上去的时候顿了一下，虎口随后收紧。

    梁聿茗有茧的拇指贴在alpha腕心上，皮肤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他情不自禁剐蹭了下，手指感受到脉搏无序的跳动。

    汪谙那一片被钳住的皮肤仿佛炸起了火，他本能地想把手缩回去，但梁聿茗握得太用力，也可能是他并不想抽走。

    梁聿茗咳得脸颊稍稍有了血色，挺括英俊的脸抬起来，嘴唇还是泛白的，又问他：“你是谁？”

    汪谙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有很多个答案。

    门外的医生听到动静赶了进来。

    汪谙的目光看了下他抓着不放的手，大脑有些空白，脸上愈发没有表情，语气冷冰冰地说：“我是汪谙。”

    医生刚一靠近，汪谙就急不可待地把他的手拿开，往后退了一步。

    这七年里他幻想过很多和梁聿茗久别重逢的开场白，多到汪谙无法抉择。

    “梁上校你好，我是汪谙，代表联盟向你问好。”

    “你好梁上校，我是自由共同体联盟的少尉汪谙。”

    “梁聿茗，我是你昔日的短暂同窗，和你一起厮杀过的战友，是你六岁大的倒霉儿子名义上的alpha父亲，生理意义上的母亲。”

    “你要是问我alpha怎么能生孩子，我无可奉告，但可以甩你一巴掌。”

    ……

    但绝不包括这句普通又单一，简单又透着些许傻逼的四个字——我是汪谙。

    右手的手腕上还有梁聿茗没散去的温度，汪谙左手不自觉地握住自己右手发烫的手腕，仿佛握住了梁聿茗的手。

    汪谙能闻到空气中很淡，若不是先前闻过，一时都分辨不出的花香。

    梁聿茗醒来时的失控这股信息素应该更浓的，但他失血太多，腺体状态不好，只有少量的味道飘散出来。

    深秋的时候走在柏油马路上就能闻到的花香。

    很平常的味道，但放在一个alpha身上便有些罕见，绝大多数的alpha信息素都是更显侵略性的味道。

    不过即便是花香，藉由alpha的腺体传播出来，被另一个alpha闻到还是变得攻击力十足。

    alpha是很容易感受威胁的一种性别。

    汪谙先是蹙了下眉，而后才偷偷地深吸了一口气。

    在医生的动作间，看到梁聿茗望向自己的眼神，垂下眼睛不去和他对视。

    心脏重重鼓动着，汪谙发现除了心跳外，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咚咚、咚咚、咚咚。

    “少尉。”

    “少尉！”

    Alpha医生有点难以承受梁聿茗信息素中的压迫感，他喘息了一下，求助地看向失神的汪谙：“患者需要注射Ⅱ型抑制剂，您能否签署一下知情协议？”

    汪谙猛地回过神，他反应了一秒，才把医生的话听明白似的。

    他碰了下嘴唇，正要说“好”，但忽然想到强性抑制剂多少会给身体造成痛感。

    “不用打抑制剂，”汪谙直接抬手把脖颈上的抑制圈解下来，走到床边态度强硬但动作很轻地亲手把自己的颈圈给梁聿茗戴上了。

    梁聿茗没有反抗，他看着汪谙弯下腰把残留体温的抑制圈贴上自己的脖颈，后颈腺体的位置温热了一下，贴合了原先覆盖在汪谙腺体上的凹陷。

    汪谙的抑制圈是定制的，凹陷的弧度只符合他自己腺体的形状。

    实际上，梁聿茗腺体的位置要比他靠下一毫米左右的距离，范围更大，发育良好。

    所以这个颈圈在梁聿茗身上其实不是很合适，但他没有说，在汪谙俯身靠近他的时候，闻到了没控制好泄漏出来的、温暖的木质信息素。

    汪谙敛着视线，全程没有和他对视。

    抑制圈扣上的瞬间，病房里那股花香就淡下去很多。

    医生大呼着气，点开旁边的换气系统，他一边帮梁聿茗做着例行检查，一边赞叹着跟汪谙说：“您真是了不起。”

    汪谙眨了下眼睛，有点疑惑地看向他。

    Alpha医生笑了笑，说：“这位先生的信息素太难以承受了，我这种基因一般alpha闻到简直要窒息，您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站在这里。”

    汪谙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又移到梁聿茗身上。

    其实他知道医生说的alpha信息素彼此的竞争力与威压感，汪谙也在别的比他更强势的alpha身上体会过。

    但梁聿茗的信息素就不会。

    梁聿茗的信息素在他的嗅觉中很单纯，是最纯粹的花香。既不会像omega那样引起他短暂的发情，也不会像其余alpha一样让他本能地抗拒，更像beta给他的感觉，但又和没有味道的beta不太一样。

    所以汪谙才会一直觉得，梁聿茗和他是命中注定的。

    “我不记得了，”梁聿茗望着医生，眼神有短暂的空白，“我在哪里？”

    医生也愣了一下：“你在医院。”

    “我为什么会在医院？”梁聿茗这么问，“我是谁？”

    汪谙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对话不太对劲，走过来，皱了下眉，问医生：“怎么回事？”

    医生拿起胸口的手电，在梁聿茗眼球前晃了晃，回答他：“他失血过多，供血不足导致大脑或许有轻微损伤，麻醉剂里的地西泮也可能导致患者出现一定程度的记忆缺失。”

    医生收回手电，侧身看着汪谙：“我们要做一下详细检查。”

    汪谙站在原地，没有吭声，喉结滑动了一下。

    “我要找我的未婚妻。”病床上的梁聿茗低哑地出声了。

    他先是对医生说了一遍，又转过头朝着汪谙的方向重复：“我的未婚妻在哪里？”

    汪谙的脸色发白，面无表情地说：“我不知道。”

    “我要我的未婚妻。”

    梁聿茗的情绪有点激动了，一旁的检测仪尖锐地叫起来，听上去很刺耳。

    医生一边庆幸在他还昏迷的时候给他戴上了防挣脱的捆带，一边安抚他：“先生，冷静一点，我帮你检查完你就可以见你的未婚妻了——”

    他说着，感觉脊背凉了一下，瑟缩了下肩膀，下意识朝身后扫了一眼，对上汪谙毫无起伏的视线，勉强笑了一下又把脸转回来。

    梁聿茗非但没有冷静，反而更加大声地换了另一个更为庄重的词语：“我夫人呢？！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见她？！她出什么事了？”

    “她死了。”汪谙口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