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2/2页)


    搜集这些，也只是留给邵权而已。

    雨声涨潮似的沸腾了起来，轰隆的雷声打碎着世间的一切。

    他坐在沙发上将抽了半支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桌上摆了一本布莱希特的《工人读史》，以及一把冰冷的格洛克17，同时还有所有指向萧同晖的证据。萧同晖坐在他对面脸色苍白。他们已经聊了有一会儿了。大多数时候都是程淞在沉默，程淞一不说话，萧同晖也不敢说什么，满打满算聊的内容在半个小时里居然只有几句话而已，而且这几句话里有两句都是在聊布莱希特。不得不说，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被程淞掌握地很好，萧同晖的心里防线已经在崩溃了。

    “真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的家人。”他袖子卷起一截，露出骨骼分明的手腕，接着拿起了枪。

    墙边站了两排端着枪的人，中间是萧同晖的老婆以及他刚八岁的女儿。

    萧同晖能坐视自己的亲戚强jianian别人家的女儿，倒是把自己的女儿养地很好。当然，这些对他而言都无关紧要。

    “有家的男人才算圆满。”

    他扫了一眼萧同晖的家人淡淡地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空气始终在凝固。萧同晖似乎始终觉得他不敢做什么，对于他提的问题不肯回答一句。他烦了，索性把保险栓一开往墙那边就是一枪！

    萧同晖的瞳孔一缩，同时女人的尖叫犹如梦魇般响起，萧同晖的老婆肩膀被他开了一枪，小女孩哭着叫mama，混乱的声音和外面的暴雨相得益彰，因为身上残留着怪物的后遗症，程淞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情绪，只觉得吵闹。

    萧同晖要起身的瞬间被身边站着的人摁了下去，他抖着嘴唇，伸出手抹了把脸，呼吸发着抖，快四十的他在别人看来前途无量，再过几年就能升为厅长，现在却被围堵地走投无路。

    “呵，你们这些权贵子弟多牛逼啊，当年毕业我被分配到山沟沟里，和我同一届的大少爷大小姐们能直接被分配到中央，十年寒窗抵不过一层关系！你懂吗？程大少爷，你不懂，你和邵权那个大少爷是一样的，邵权当年调到云南，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缉毒警，可是连当时的公安厅厅长都要给他端茶倒水！”

    程淞猛地一脚踢向了桌子，那桌子瞬间就撞向了萧同晖，萧同晖被撞倒在地，捂着腹部躺在地上。

    他走了过去，墙角的哭声越来越大，他没有抬头，而是打了个手势，萧同晖的妻女就被拖了出去。

    “所以，邵权他们当年在云南遇到埋伏，与你也有关。”

    他蹲下身垂眸打量地上的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可怜的，说来真是讽刺，被权贵欺压的人得势过后却更加嚣张。如果萧同晖这一番言论只是为了博取他的同情的话，那么很可惜这是错的，当年的林远山都没有让他感觉到同情这种情绪，更别说萧同晖了。

    “你会放过我老婆我女儿他们吗？”

    讨价还价。

    他把烟盒打开夹了根烟出来举在半空没动，下一秒就有人拿着打火机帮他点燃了。他吸了一口没说话，眯缝着眼，眼眸漆黑一片一错不错地盯着萧同晖，静地很疯，而时间的流逝如同冰冷的水滴一点点渗透进花岗岩。浓重的烟味占领了他身体的每一寸。

    “要想她们好好的，我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萧同晖在地上嗤嗤地笑出声，“程淞，你以为你一直以来都只是个置身事外的人吗？不是！从来不是！你不如猜猜为什么秦浩在燕城跟他妈拿了尚方宝剑似的没人敢管！秦家虽然不干净，手却伸不到燕城整片天空！在燕城一竿子打下去倒下的是谁的故朋门生？是谁曾经是燕城的天？”

    萧同晖抬头，想要看到一张震惊的脸孔，却只看到程淞什么表情都欠奉。萧同晖注定要失望了。

    他吸着烟，平静地犹如呼吸，对萧同晖的每字每句都不为所动，一分钟后拿下嘴边的烟将它拿到眼前看了看，接着随意地就摁在了萧同晖的眼皮子上。

    痛苦的哀嚎也在同一时间响起，然后身体像一条蛆不停地扭动，程淞始终面无表情地俯视着高温的烟头烫在眼皮上的黑色伤痕，似乎随时能破开在烟蒂下颤抖的眼珠，香烟顶部跳跃的火星逐渐成为灰烬，配合着萧同晖的惨叫落下。

    他还以为萧同晖要说些什么。

    他站起身。

    “你太吵了。”

    萧同晖愣在了当场，下一秒发出更加荒谬的笑声。

    他把枪别在了腰间。不知不觉，他又想到了邵权。大概年轻的岁月都是像玫瑰那样旖旎馥郁。

    他仿佛又听到了邵权恶声恶气的低吼，用朝着毕生的宿敌的口吻吼着，那你他妈就给老子滚远点！然后邵权会继续呆在他的不远处，继续日复一日地等待着和他再次交锋。

    然后他听到他的声音与十几年前重合。

    “邵权。”

    “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