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回忆） (第2/2页)

意识地警惕道：“你是谁？”

    尉商不说话，前些日子在路口遇见的那几个男孩让他有些害怕。乔子文也没等他开口，主动说自己是乔子文。尉商有些印象，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常常听奶奶和芬姨说“文文”，或许就是眼前的男孩就是两人口中的“文文”。

    乔子文关上门，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他穿着一身廉价的暗红色羽绒服，那布料接触到尉商的脖子时冻得他一激灵。他不敢在乔子文面前表现出来，可对方明显察觉到了，悻悻地收回了手。

    奶奶听见动静，在围裙上擦干手，迅速走到门前，掀开门帘。只一眼，她便看见了乔子文，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高兴。

    “哟，文文！”

    乔子文比尉商个子高，听见奶奶喊自己，他加快步子，走到尉商前面去。尉商记不清乔子文的脸了，但是那个声音很温柔，他试着找个曾经见过的人来形容乔子文给他的感觉，思索一圈还是徒劳无功。等他抬头，那个红色羽绒服已经和门帘融为一体了，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雪地里。

    尉商没进去，他还是坐在那张乔子文没来时的椅子上，雪很快地覆盖了他和乔子文留下的痕迹，但是还是能明显看出有脚印的地方颜色更深。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后颈被乔子文触碰过的地方开始变得guntang，尉商感觉身体里沸腾的岩浆找到了火山口，从后颈处迸发，然后温暖他的全身。

    还没等那种温热的感觉蔓延全身，一只冷手挡住了他的火山口。乔子文又将手搭在尉商露出来的那块皮肤上，

    “外面冷，怎么不进来？”

    乔子文虽然催他进去，但却到屋里给自己搬了张椅子，他听见奶奶笑着骂乔子文，屋里传来的热气一瞬间冷却，乔子文将椅子放在他身边。

    “你叫尉商？”

    乔子文偏着头问他，尉商点了点头。

    “我刚刚听奶奶说你是小姨的孩子，那你得叫我表哥。”

    尉商猛地转过头，乔子文以为尉商不愿意，于是立刻改口，

    “但是我们没差几岁，你叫我乔子文也可以。”

    尉商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他没有不愿意，

    “表哥。”

    乔子文一把搂过他，

    “对啦！”

    村子里有关李云芳的谣言不知从哪里最先传起，那些谣言如同她在儿时经历过的洪水一般。可笑的是全村反应最大的人不是李云芳，而是李大胜。那人嘴上不说，可李云芳回来的第一天他便提着一盘鸡蛋说来看看李家太太。

    李云芳将人堵在门口，那张脸她看着眼熟，仔细一想是当年村里的混混之一。

    除此之外，李云芳还想起来这人追过她。

    想到这儿，她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人，男人的下巴处有两道被刮胡刀挂出来的伤口，如今还在慢慢往外渗着血；身上的衣服崭新，但是领口露出来的内衣领子却翻着毛边儿。

    李大胜被女人盯得有些不自在，不禁缩了缩脖子。

    “你来看我妈？”

    李大胜“嗯”了一声，眼睛却看向别处。

    “回去吧，我妈好着呢。”说完，李云芳不顾对方阻拦关上了门。

    她当然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心中不屑，拿一盘鸡蛋也好意思说献殷勤？

    第二天还不等公鸡打鸣，李云芳清晨出去上厕所就听见门口买菜的陈家女人在议论自己。

    没过几天，李云芳从县城回来刚好碰上李大胜坐在村口高谈阔论。

    “你们不知道，李云芳是被人赶回来的！”

    李云芳走近时，对方正唾沫横飞，内衣领子断了的线随着他上身的动作不断纷飞。

    “我城里认识的人说的，亲眼看见的，当年结婚也不知道骗谁呢，是不是结婚都难说。”

    周围人明显看见了李大胜身后的林云芳，连连扯他的衣服，

    “你别说了，人在你后边！”

    李大胜急忙回头，看着背后的李云芳从自己身边走过。对方像是没听见自己刚才说的话似的径直走过，李大胜丢了面子，朝地上啐了一口，“装什么呢！”

    人们对李云芳的恶意像是泼脏水一样，水泼到李云芳时难免会有泥点滴落在尉商身上。

    那群孩子里个子最高的叫张卧虎，他父亲张庆祥是镇上买家具的，嘴里不干净。张卧虎继承了父亲的野蛮，他带着一群孩子在路口将尉商堵在中间。

    张卧虎见众人准备好了，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预备，喊！”

    众人都学着张卧虎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大喊道：“小尉商，像蛤蟆；只有蛋，没有家......”

    在城里长大的尉商见过这样的野蛮，于是他只能不知所措地盯着路口，希望出现一个能够拯救他的人。

    他第一次期待李云芳出现。

    周围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眼中的路口开始旋转，尉商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突然一只发凉的手穿过这群人拉住他。恍惚中，他听见那人大喊“张卧虎，你妈当年死的时候肯定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畜生”。

    眼前逐渐清明，他看着这人的背影，冻得发红的耳朵还有白皙的脖颈，尉商不知不觉嘟囔着，“哥......”

    那人脚步放慢，回头。

    乔子文的眼睛如同一只小鹿，他微微挑着眉，仿佛无事发生，“怎么了？”

    尉商不说话，攥着乔子文的手又紧了几分。

    天空开始下雪，雪花落在他们紧握的手上又消失不见。

    乔子文牵着尉商走得很慢，直到两人站在那扇初次见面的铁门前，他说：“你别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