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温广白 (第1/1页)

    盖岱觉得徐云山最近有些不对劲。他避免和自己单独待在同一密闭空间，出外勤就和其他人闲谈，在工作室就隔着很远的距离各做各的事。多日观察下来，盖岱得出结论：徐云山是在躲他。

    他的猜测在今日得到证实。

    往日下班，盖岱总会找借口送徐云山回家，起初徐云山推辞，但拗不过他。久而久之也坦然下来，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今日徐云山再次拒绝了。

    他说：“之前你送我，实在很不方便。以后我会自己回去，多谢你。”

    “如何不方便，顺路的事。”盖岱简直听不得他说谢。

    徐云山沉静而无奈地看他，盖岱被他盯得平白生出几分心虚。

    事实上他们根本不顺路，河两头的住着，送完徐云山，他还要再绕一大圈回自己的住处。

    “南边环境复杂，不安全，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盖岱补充道。

    他说得没错。鹿特丹河隔断两个区域，两头是截然不同的氛围。北边主要是商业区，繁华安全但租金不菲。南边则靠近港口，一些灰色地带的交易经由这里进入城市，人员往来混杂。虽然荷兰犯罪率不高，可一旦发生，90％都发生在南边。

    “我是个成年人了，不是小孩。何况住了这么久，我有分寸。”

    盖岱想说，不然你搬来北边，或者我去你那边。但他知道徐云山不会同意，只得将未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

    他最后坚持：“回家给我个消息。”

    徐云山妥协道：“好。”

    盖岱心不在焉地在办公桌前审图，眼神时不时落在不远处逗阿山的徐云山身上。今天不忙，阿山被他带到工作室，由徐云山帮着消耗它过剩的精力。盖岱注视其乐融融的一人一狗，幽幽地叹一口气。阿山比他受欢迎，有它在，徐云山一个眼神也没空分给他。

    就这样也算安然地度过一个下午，该下班了。盖岱在后面磨蹭，期期艾艾地等着，没等来徐云山的回心转意，倒是等来了一通电话。

    但不是打给他的。

    徐云山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有些意外。

    他接起来。

    “云山，好久不见。”那边传来带笑的声音。

    “哥？”

    盖岱心中警铃大作。

    那句之后徐云山走到窗边，盖岱再听不清电话对面说了什么，只看见徐云山的表情渐渐柔和下来。

    “好，我现在下来。”

    挂断电话，徐云山挠挠阿山的下巴，又转头对盖岱颔首示意：“我先走了。”犹豫了下，又道：“回去开车注意安全。”

    盖岱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好”。

    他只记得自己站在落地窗前，清楚地看见徐云山上了其他人的车。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上面搭着一条筋骨分明的、一看就属于男人的手。徐云山浅笑着和车里的人打招呼，和面对自己时的冷淡截然不同。

    盖岱下意识把手伸进裤袋，摸了个空。

    啧，想抽烟。

    他需要尼古丁麻痹此时所有道不轻言不明的情绪。

    第二天徐云山来上班，盖岱神色如常地问好，像是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一切。

    徐云山没有察觉异样，勤恳地做好自己手里的事。只是发现办公桌上的烟灰缸总有使用过的痕迹，明明每天下班之前他都有清理。

    他告诫盖岱：“烟还是别抽太多，烂肺。”

    盖岱笑眯眯地应下，但第二天徐云山依旧在靠落地窗的地板上发现一点香烟余烬。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下去。

    盖岱每日在自我折磨中度过，就连关衡都看出他的不对劲。徐云山却从没有问过他一句，反而躲他更加厉害。

    他越这样盖岱越恼，他搞不明白徐云山在想什么。

    这天晚上他接到一个电话，徐云山打来的。

    他接起来，为他主动来电而欣喜：“怎么了？”

    “我有点不舒服，想请两天假。”

    盖岱听见对面传来低低的咳嗽声：“怎么不舒服？严不严重？”

    “没事，普通的感冒发烧。”

    怎么说烧就烧，白天不是还好好的？

    “烧得厉害吗？我现在过来。”盖岱把手机夹在耳边，一只手捞过钥匙，提了外套准备出门。

    “不用——”

    “阿云，汤煲好了，喝完再吃一顿药......”

    ＂好，马上来。＂徐云山的声音模糊了一些，似乎是把手机拿远了在和人说话。

    盖岱听见对面的说话声，动作顿了一下。

    “你旁边有人？”

    “嗯，我正准备说——有朋友在，你不用跑这一趟。”

    是那天给他打电话那个人吗？这么晚了他们还在一起？

    盖岱忍不住猜测，他想问那个人是谁，他们又是什么关系，但话说出口却变成：“.....好。那你注意休息。”

    “嗯，再见。”

    挂了电话，盖岱久久站在原地，撑开一条缝的门在惯性作用下缓慢闭合。

    风声在夜晚喧嚣，两侧的房屋和中间的街道形成空谷，硬生生啸出几分凌厉。

    盖岱降下车窗，点了一支烟，慢慢地吸着。他还是没忍住过来了。

    他看见街对面二楼的窗户黑下来。

    应该是睡下了，盖岱想。

    一楼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走出来，在楼下接了个电话。

    路灯的光不算亮，黑暗里模模糊糊的一片。那人似乎是发现了盖岱，盯着他看了几秒。盖岱毫无畏惧地看回去，对方似乎是笑了一下，随后迈步向他走来。

    走近了，盖岱看清他的样貌。眉目温朗，鼻梁直挺，不可否认是很英俊的长相。

    对面似乎也在打量他。

    盖岱不习惯这样的眼神，蹙了下眉。

    “你是……盖岱？”他前半句尾音上扬，后半句却压下来，语气笃定。

    对方主动伸出手来，扬起一个温和有礼的微笑：“你好，我叫温广白。”

    盖岱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没有动作。

    温广白也不尴尬，把手收回去，诚恳道：“这些日子有劳你照顾云山。”

    盖岱黑沉的眼睛盯着他：“不用你来替他谢。你是他什么人？”

    他这态度绝对说不上好。但温广白也不恼，笑眯眯地讲：

    “我是云山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