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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一 高阳台 (第2/2页)

不敢奢望留在公子身边服侍。可身子落了疤,回到教坊便再也不复从前金贵,少不得要被卖往官家或是商户为奴为婢,任人欺凌。纵得钱财脱籍,可抛头露脸这些年,走到哪里才能躲开世上那些虎啊狼啊的利眼跟爪牙呢?奴家怕呵……”

    “人们都说公子的剑,乃是天赐的神兵。也许唯有时时抱神剑在怀,奴家才敢白日上街,才得夜里安眠罢。”

    皇朝少年心性,最易动容,女流无知,却委实可怜。他情不自禁地张开怀抱,爱惜地拥住了惜枫,道:“莫要自轻,你姿容绝代,纵览六州无人若你之美。能得你相伴,也是本殿之幸。本殿承诺,必不会做出始乱终弃之事。”

    柔枕暖衾,佳人在怀,如此良夜,怎好辜负。侍从知趣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外免得打扰了公子兴致。皇朝并非急色之人,顾忌惜枫有伤,本不欲今夜便与她做那事,可佳人双眸半闭,献上含朱双唇的模样纯美得近乎圣洁。巫山之女自荐枕席,想是正该他来消受这份襄王的福气。

    惜枫信赖地环着皇朝的脖颈,他顺势欺身压下,却在触到床榻的那一刻天旋地转,反被这姑娘骑上了腰间。惜枫看起来有些得意,撒娇似地说,公子习武,勇毅非凡,可奴家习舞,腰腿也少不得几分力气呢。

    吃下皇朝给的定心丸,惜枫就像是流浪的猫儿终于寻见了善主,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些许带着讨好的娇蛮。款解罗裙,慢分金莲,欲指轻佻,雨露淅沥,皇朝在这些风尘功夫里意识到她并非初次,可惜枫又连中衣都羞于全数脱下,松敞的衣襟中隐约可见一对玉兔柔软的弧度,垂顺的下摆则掩着下身,教他在紧致而又温暖的极乐中,想象那处是如何的娇艳。

    皇朝真心怜惜她,想着以后时日还长,初次便全由着她来。两人十指交缠,惜枫有了他的支撑,身下起伏的动作更加顺遂,时不时细腰扭动媚似春柳,于皇朝就又是一重销魂蚀骨。

    少女洁白的颈子微扬,风流的明眸轻阖,妩媚而不矫作地动情吟哦,这是足以让任何英雄折腰的温柔乡。皇朝看在眼里,又想起她先前的哭诉,当他被柔顺的婢女服侍着初通人事时,不知她是在多么凶恶的虎狼身下痛苦地绽放。万般柔情涌上心头,相拥着睡去前,皇朝暗下决心,何日问鼎中原,必许她以贵妃之位,保她一生荣华无忧。

    曙光还未照进这间厢房的窗,惜枫——丰息,便睁开了眼。他回头瞧瞧皇朝堪称张牙舞爪的睡相,暗想这小子还真是张扬得表里如一。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丰息扶着腰走向外间,他没忘了昨夜太阿的异动,因此并不上手,只是站在桌前细细打量这神剑。

    传说中引起晋楚大战,在都城将破之际感应楚王血誓,一剑之威大破晋国不义之师的神兵早已佚失在岁月里,如今天道再度赋予一柄利剑太阿之铭,许是结束乱世的使命真的落在了皇朝身上。丰息想得出神,再发觉身后脚步声时已经晚了,他闪避不及,方一转身便被扼住了咽喉。

    “本殿十几年来遭过多少明枪暗箭,若真如你所想的那般贪睡,早已死无葬身之地。”皇朝的面色阴沉得慑人,昨夜佳人在怀霸业在望的愉悦仿佛只是南柯一梦,梦醒了,像一记耳光,让向来傲气的他颜面扫地,“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丰息抬手就去掰那只扼得他几欲窒息的大手,立刻又被皇朝制住脉门,他毫不反抗,任这等高手摸他的底细,然后坦然地对上皇朝震惊的眼神。

    不敢置信之下,皇朝松开了手。丰息知道他在等自己的解释,只是不做理会,直到少年的眼神染上焦急,他才调匀了气息,不紧不慢道:“受人所托不假,只是我也不知他是谁。”

    皇朝嗤道:“受了不明不白的托,便不怕不明不白地死?”

    “这哪由得了我呢?只是我虽不知何人欲取你性命,却大概知道此人为何要你去死。”

    “此事本殿比你清楚,却不知你有何高见?”

    丰息一双狐狸似的钩子眼上下扫了扫皇朝,刻意压低了声音,暧昧道:“禀赋虽好,却成日里挺着剑四处招摇,如何不惹人厌烦呢?”

    “本殿何……何曾!”

    这话说得倒也不算错,可两人才云收雨散不久,身上都还留着彼此的气息,皇朝听来便不可避免地品出了别的意思。他城府虽深,到底年轻,于此道面皮还薄,于是品得面红耳赤,强行转开话头道:“全无内力,又专会媚人,你可是姽婳城的杀手?”

    丰息承认得干脆,皇朝反而迟疑了:“传言中姽婳城尽是女子,那你……”

    “姽婳城选人不在男女,只是为俗世所不容罢了。那里是活人的死地,也是死人的活路。”丰息不想就此多言,只道,“委托这一桩任务的人止留了四个字,‘太阿息鸣’。”

    见皇朝沉吟,他继续说:“欲止剑鸣,一可入鞘,二可杀主。太阿虽在鞘中,仍长鸣不已,我的主顾要的显然是你的性命。而我向你和盘托出,自然是不想遂他的心意。”

    皇朝面露兴味,笑道:“愿闻其详。”

    他自恃武功,没有阻止丰息伸手抓向太阿的动作,而太阿对丰息的接触依然反应剧烈,狂乱的嗡鸣几乎盖过了那清冽的嗓音。

    “太阿之所成,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你能得此威道之剑,足见是霸道之材。但神兵之威,动辄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倘若剑主不仁,苍生沦为砥砺。”丰息一剑刺出,堪堪停在皇朝胸前,“好剑如臂指使,发轫于心。”

    “皇公子,铮鸣不息,惊扰黎民的,是你蠢蠢欲动的心。”

    “你的雄图霸略,六州王室的野心,百姓并不在乎,只在乎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一日三餐,一梦天明。征伐一起民不聊生,皇公子,当慎之又慎。”

    心口有些刺痛,皇朝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垂眸看去,原是衣料不堪剑尖锋利,皮肤上溢出一点殷红。太阿饮了剑主心头热血,渐渐宁静下来,晨曦透过窗棂洒上剑身,却没有像从前一样折射出不可一世的锋芒。光华内蕴,威严暗涌,皇朝这才明白,利剑和神兵之间,究竟差在了哪里。

    不过,被如此风华绝代的人衬着,哪有不黯然失色的道理呢——丰息淡然一笑,收剑入鞘,稳稳地托向皇朝面前。

    “皇公子,剑成了。”

    皇朝珍而重之地接过剑来,又一把握住那形如瘦竹的玉腕,恳切道:“昔日本殿得玉无缘指点,方铸此剑,我尊其为一言之师。今日有姑……公子襄助,太阿乃成。公子大才,姽婳城到底不是个好去处,本殿可以发誓,若得公子辅佐,他日登临必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

    “原来是和公子玉无缘,”功名利禄唾手可得,受邀之人关注的点却偏得可以,“如今天下有三大公子,不出数年,玉和、兰雅、皇傲之外,该再添一个隐公子……”

    皇朝正愁不知他姓甚名谁,连忙凝神细听——

    眼前一花,鼻端随即便漾起一股甜香,皇朝立仆于地。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厢房门扉开合,门外侍从亦是不省人事,进来一个身量高挑的冷峻男子。“长安,来把皇公子请回榻上,”只听“惜枫”开怀道:“我当有多难缠,经了再多明枪暗箭,不还是被我……”

    再醒来,侍从跪在床边口称惶恐,什么“惜枫”与“长安”都早已不见了影踪。皇朝免了侍从的罚,自己则轻抚着心口那一点小痣似的朱砂色,不无遗憾地笑了起来。

    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只是不在襄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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