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黑巧克力 (第2/6页)

「张晨真的不来吗？」

    手机响起，来电显示「老妈」。

    我佯装没事。「她阿舅昨天拔管，放弃急救。」

    昨晚，张晨久违传讯息给我，告知阿舅离世的消息，说对不起，没办法当面说再见。

    ——记得看卡片。她说。

    电话又来了。

    背上书包，抱着最後一批个人物品，和大家拥抱说再见。

    不要哭，留下微笑的回忆。

    一行人在校门口分道扬镳，有的上公车，有的往捷运站，有的骑脚踏离去，有的走路回家。

    我走过斑马线，樟树下的绿sE轿车摇下车窗，老妈探头招手，打开後车厢，让我把纸袋塞进大大小小的行李箱、纸箱和包裹的缝隙中。

    忽然，有人大喊我的名字。

    「林筱季！站住！别动！不可以上车！」

    没交悔过书果然不行??

    正当我以为是教官要来扣押我回学务处服刑，喊声的人现身，赛纶上气不接下气，站在斑马线另一头挥手。

    红灯有九十秒，她原地踏步，像在烫铁上跳舞。「等一下！再等一下！」

    「等什麽？」我把手圈在嘴边，让声音传过去。

    舒员从侧门跑出来，手里拿着手机，正在讲电话。

    她跟赛纶点点头，指着遥远的人行道。「筱季！那边！」

    难得听到舒员那麽大声讲话。

    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个橘sE人影奔跑在路树间，越来越大，越来越靠近，越来越清晰。

    我身T颤抖得厉害，喉咙被锁住、扣Si，肺好像破了洞，x1进去的气不够支撑我站稳脚步。

    她冲过马路，无视倒数的红灯，以一身居家打扮出现在我面前。

    四十秒。

    「你??闯红灯。」

    「嗯。」

    三十五。

    「没关系吗？」

    「嗯。」

    三十。

    「我要走了。」

    「嗯。」

    二十五。

    「——」

    「——」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不要走好不好。」

    一。

    绿灯亮。

    赛纶跟舒员没有过来。

    黑sE萤幕上的小绿人昂首阔步，向前走。

    每个人都有想停下来，永不改变的某时某刻。

    但当灯号转换，全世界的人都遵守交通规则，穿越马路，去到另一边，不知道会发生什麽事，不知道会撞上什麽人的新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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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过头，还有人在等我吗。

    不，她也有自己的斑马线，自己的指示牌，自己的高速公路，自己的终点站。

    刚刚那几秒的冲动好似一场梦境，张晨紮起头发，又是说什麽都对，风来不倒雨来不Sh浪来骑海豚，老神在在的模样。

    「还好赶上了。」

    「你阿舅??」

    「後天告别式。」

    「对不起。」

    「g嘛，又不是你开车撞我阿舅。」

    张晨搓乱我整理好的头发。「开车的人也很无辜。是我阿舅自己冲出去。」

    她踢着脚边的小石头，太用力，石头咕噜噜掉到水G0u盖，坚持一阵，落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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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舅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所以，有点难过。」

    不用只是有点啊。

    你可以很难过。

    就跟我好难过一样。

    我牵起她的手，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阿舅睡着的那几天，趁我爸妈不在，跟他说了很多事。」

    「学校b我想得好玩。幸好当初有跟着赛纶进来。我介绍大家给他认识，还画了图。」

    「很丑，我丢掉了。」

    张晨害羞地搔搔头，「但我有留这个下来。」

    真的很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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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绝对别肖想当画家漫画家或化妆师。

    粉红sE的脸为什麽不拿皮肤sE??、一大一小的眼睛、歪掉的大红唇、b安娜贝尔更诡异的笑容。

    x口挂着一条项链。

    只有那个项链，画得特别认真。小细节不放过，长相也没偏太多。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得好大声，好大声，好大声。

    不够。

    再大声一点。

    把那些催促我转身离去的声音都淹没。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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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晨缩紧掌心，紧紧握着我的手。

    「筱季，没关系。」

    怎麽会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