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伊L丁所看见的夜景 (第2/2页)

伦丁指向天空，指尖轻动，魔法的银丝绘制出复杂的花纹，天空中云层随之涌动聚合，在小船不远处的海面上降下一阵小雨。

    “多种元素的熟练运用，确实令人印象深刻。”门达夫望着空中那团雨云，“但是它就一定比划船更有意义吗？如果我们能把魔法投入到生活中，一些原本要服侍我们的奴隶就可以去做其他事情。”

    “他们能做什么？”伊伦丁语气不善。

    “谁知道呢，也许他们中的一部分会来到学院学习魔法。”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都一言不发，直到小船靠到一个简陋的小码头旁。门达夫跳下来用绳子固定住小船，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太阳变成了海平面上一层浮动的红光，伊伦丁点了点眼前的空气，召唤出一些光球。他们面前的是一片被树林环绕的空地，足够三四十人聚集在这里，脚下也有坚实的土地供他们训练土元素。

    “还不错，不是吗。我小时候学院还没完全成立，那会儿我最喜欢干的就是开着船在群岛间穿梭，有时候天色太晚回不去了，我就到这里过夜。”门达夫语气轻松，好像刚才那番不愉快的谈话从未发生过。

    “足够空旷。”伊伦丁踩了踩脚下的地面，“不过为什么这里会有块空地？”

    “以前是供岛屿看守者登岸的，再往北去一点能找到一座灯塔旧址。”门达夫把光球推向四周，照亮了整片区域，“那边的小路可以回到学院附近，很隐蔽，这里几乎还没被人开发过。”

    “你该不会对整个群岛都了如指掌吧？”

    “差不多，我知道一些旁门小道和几个好玩的地方。来吧，我们向北去灯塔。”没等伊伦丁发问，门达夫依旧朝着树林里钻了进去，精灵只好赶紧跟上，以免转眼间就找不到人。

    他们在茂密的树丛间行走了一会儿，四周漆黑一片，只能听见微弱的虫鸣和若有若无的浪涛声。突然间，伊伦丁看到前方有点点银光，一开始他以为是繁星，但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看见的其实是月光下的海面。涛声变得愈发清晰，随着一阵拂过脸颊的晚风，视野豁然开朗，他来到了一处海岸边，一座破旧的灯塔屹立在礁石之间。

    “八十六年了，依旧还在这里。”门达夫正站在灯塔底下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门，在光球的照耀下，伊伦丁发现灯塔后面还连接着一栋小屋。

    “那间屋子原本是管理员的仓库和客厅，灯塔废弃前他把备用钥匙给了我，这里面稍作收拾便可以当临时教室使用了。”屋内几乎空无一物，地面上积着一层厚灰，伊伦丁抬手把光球送上天花板，检查有没有漏水的痕迹。

    “还真是循环利用的典范，不过容我好奇一下，上一任元素学教授是怎么教土元素的？”

    “哦，管你信不信，他让学生每人拿一个装土的花盆。”门达夫向着灯塔顶层爬去，伊伦丁紧随其后。

    “简直是渎职。”伊伦丁小声嘀咕着，一时间都忘了问为什么要爬上灯塔。

    “没错，所以诸神派你来拯救我们了。”门达夫推开头顶的一块活板门，苍白的月光洒落下来，灯塔顶层安置炼金灯柱的地方已经空空荡荡，这让原本显得拘束的空间顿时宽敞起来。

    顶层的玻璃窗都早已被卸掉了，晚风肆无忌惮的穿梭其间，顺着光亮的方向可以望见灯火通明的墨兰学院，再往南便是星夜城。门达夫倚在栏杆上，眼睛盯着海面，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爬上来？”伊伦丁拍去衣服上的灰尘，他刚想把光球升到屋顶，门达夫就抬手熄灭了它。

    “再等等，马上就来了。”

    “谁？”伊伦丁顺着门达夫的目光望去，他先是望见一团银光划过海面，接着越来越多的光点出现了，如同群星坠入大海，这些银色光点围绕着海岸形成一条细密的星河。伊伦丁想起他来环星群岛前听说过的传闻，岛屿周围有着会发光的鱼类。

    “它们每晚都会来到这里，聚集在海岸边，过去会有些垂钓者慕名前来，但在意识到它们的光芒只存在于这片海后就全部离开了，没人知道为什么。”

    “看来你经常来这儿。”伊伦丁望着越来越多的荧光随着波浪从远方飘来，如一道细长的银链连接着海岸和月光。

    “因为只有在这里才能看见它们，人类的灯火太明亮了，会夺走它们的光芒。”此时学院里的钟楼敲响了七点的晚钟，伊伦丁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离开那么久了，有一瞬间他想找借口回去完成晚上的工作，但眼前的景象莫名令他感到平和，不由得想多待一会儿，哪怕身旁作伴的只有门达夫。

    “有时候我会觉得这些鱼儿很像学生，他们从各种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闪着光，期待着得到学识。”门达夫对着荧光伸出手，像是想触碰它们，“然后当他们离开，享受着法师头衔带来的尊敬，去往星夜城和其他地方任职后这些光芒就消散了。他们以成为王室顾问和军队首席为荣，更有甚者争夺起十四座高塔的掌控权，在我年幼的时候塔中住的还是贵族，如今全部都是大法师，每隔几年他们中的一些就会倒台失势，让位给新的胜利者，简直比贵妇身边的男宠换的还勤快。魔法最终成为一把栖身上层的钥匙，而它们中有多少流入平民之中改善了生活呢？几乎一点没有，水元素是我们最基础的第一课，但并不影响星夜城中一大半的居民要去喷泉取水。”

    没来由的，伊伦丁想起自己的故乡。精灵们在森林中安居千年，他们豢养的奴隶们各司其职的打点好日常生活中的一切，因此精灵们能完成更伟大的成就。他们研究魔法，扩展疆土，扶持了人类帝国巴尔尼塔，他们还手握一条庞大的经济命脉，名为欧树和金海的货币看似是从巴尔尼塔铸造，在世界西南方的诸国流通，实际上背后仍由精灵掌控。这一切难道完全仰仗于精灵漫长的寿命所积累的智慧吗？不尽然，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建立起的稳固制度。把魔法交给亚人奴隶和人类平民又能带来什么呢？精灵可以用它司掌自然，而门达夫却只想着推船。

    “你说人类的灯火夺走了他们的光芒。”伊伦丁眺望着星夜城的十四座明亮高塔，“但这份灯火不是更加耀眼吗？星夜城如今的璀璨不正是来自法师们吗？”

    “那我就用一个问题来回答你的问题吧，看看星夜城的东北角沿海，你能看见什么吗？”顺着门达夫手指和方向伊伦丁眯起眼睛，东北角几乎一片漆黑，在城市和大海之间他似乎看见了什么形状不规则的东西，但说不出来那是什么。

    “看不清，不是吗。那里是漏水巷，贫穷的埃伦德尔区中最贫穷的一块地方。每夜只有不到一小时它可以被人看见，因为它正在荧光鱼群离去的道路上。星夜城的光芒足以黯淡夜空，但却照不亮这一条窄巷。”此时海岸边的银色星河开始渐渐散去，门达夫重新点亮光球，走向来时的楼梯。

    “该回去了，再晚一点海风就要变冷了。”门达夫对伊伦丁招招手，两人又沿着小路回到船上。

    回去的旅途依旧安静，只有水元素推动小船的浪花声，在小船慢慢靠近学院时，伊伦丁看见海岸边的一个身影正在不断释放魔法。那是丘奥，水元素在他手边聚合又分散，他一次又一次的训练着，无视周围的一切。从船上望去，月光柔和的笼罩着这个男孩，点亮被汗水打湿的脸颊，仿佛他本身正散发出淡淡的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