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见，胆小鬼 (第4/4页)

离时那麽尴尬，我想洒脱一点…」

    「你不要装作潇洒了，你只是在害怕，你不想面对自己的感情，你怕面对後会失望、难过、伤心。但这样躲起来有b较好吗？你这样跟你当年男朋友有什麽分别？因为害怕就率先逃离了，你说你恨你男友，那你应该也要恨自己了，因为你已经成为了他了。」心兰收起了一贯的嬉皮笑脸，严肃而认真的语气宛如变成另一个人。

    「他在等你，你知道吗？我重复一次，他在等你，他一定在登机闸口等待着你。」心兰在手机一端几乎是大叫。

    杨曦遥突然记得不久前，自己曾经跟已故的母亲偷偷承诺过，不可以再当害怕绵花的胆小鬼，她的情绪一时之间翻天覆地，她对着电话焦急地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飞机还剩几分钟就要飞了。」

    「那最少要打给她，告诉他你在想什麽啊！难道还要捧着电话跟我说海贼王换完了吗？」心兰给了最後的警告，杨曦遥的眼睛一红，看着眼前的气象站。

    「如果我们总是在岸边思前想後，那麽人类注定一辈子都无法横渡海洋。」她突然想起这句说话。

    在兰屿的机场，曹远东的手机响起来，那是一则视像通话，一打开，熟悉的脸在萤幕里几乎是蹦跳出来。杨曦遥的眼睛带着浅浅的红，好像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控制着什麽，而背景挟着呼呼强劲的风声。

    「你还在吗？」杨曦遥焦急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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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哪里？」曹远东忽视了她的提问，画面里，在她的背景是一望无边的天空。

    「对不起…我又跑掉了。」杨曦遥的眼睛尝试游离，但最後仍然看着镜头，她知道存在於这两个人之间的魔法空间，正在以每秒惊人的速度凋零着。

    「你在哪里。」曹远东再问。

    声音好像抑压了什麽，她深深地呼x1了一下，让勇气充盈她的x口。

    「我本来打算在气像站的山顶，独自看着你的飞机慢慢飞走。等待的时候，我在乱按手机，接到了心兰的电话，突然我觉得不应该这样，我不能一直在躲啊。我啊，是胆小鬼，还是一个胆小鬼，但这个电话，已经是胆小鬼最大的勇气。」杨曦遥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喊出来。

    噗嗤。

    「你笑什麽。」杨曦遥皱起了眉头，气恼地问。

    「谢谢你。」电话那边，他平静地笑说。

    人类不是机器，身上并没有一个「立即改变／即时切换」的按钮，不会因为顿悟了什麽，就立刻获得了截然不同的改变，从来都不会的。人类啊，只能尽着努力一步一脚印、以缓慢又缈小的方式，朝着某个方向前进，然後卑微地希望一切都会有所转变。

    「我懂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喔。」曹远东温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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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唯有这样，我们才能渐渐变成更好的人。

    「我要准备进去了。」曹远东说。

    「等一下，我们会还不会再见面。」杨曦遥在山顶上急着叫起来。

    「等一下，我们昨天不是说好，就当一场梦幻的相遇吗？」曹远东意外地问。

    杨曦遥急得冒汗，她以为一直能冷静到最後，但最终还是失守，她焦急地说：「我不知道啊，我对一切都没有信心，我也不知道你会否想再见我…你为什麽不说我这个主意蠢Si了，为什麽要顺从我…你应该要知道我在鬼打墙啊！」

    「我以为这是你真正想法啊…」曹远东cH0U了一口凉气，也开始手忙脚乱。

    「我还想见到你，我还想见到你，我们…我们做一个承诺。」杨曦遥在手机一端已经大叫起来。

    「就当是一个关於时间与感觉的实验，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你回到香港，我也在之後回到台北。如果仍对彼此念念不忘，那麽一年後的今天，傍晚日落时份的六点…我们约在兰屿，约在…我们约在…」脑海有太多的场景，共事的民宿、潜水的海岸、深夜走过的沙滩、兰屿高级中学的课室、吃炸飞鱼的C场、夜游走过的小丛林、日落的草原…太多太多。

    「约在第一次散步的海边…」曹远东开始脑筋急转弯。

    「不行，海边太大，我会找不到你。」杨曦遥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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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在民宿…」曹远东又想。

    「不行，如果等不到你，发哥看见我，我会尴尬到当场自杀Si掉。」杨曦遥在这些关头倒也很清醒。

    「那约在民宿我第一次跟你搭讪的酒吧，到时我再一次跟你搭讪。」曹远东说。

    「好，一言为定。一年後今天，傍晚六点，你来搭讪，我叫你滚。」杨曦遥突然间笑了起来。

    登机的广播又响起来。?

    「这是最後登机广播，请乘客曹远东收到广播後尽快前往登机闸口登机。」

    「ThisisthefinalbcallforpassengersMr.Tsao.Pleaseproceedtogateimmediately.」

    在手机的萤幕中，曹远东看着她的眸子，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遇见她。

    她独个儿，静坐在酒吧一隅的木造櫈子上喝着威士忌，瘦削的身T，五官清秀，鼻高而笔挺，眼睛像月亮般带着明亮感。及肩的短发，没有刻意弄成任何造型，随意披散，她手伸起来从额头向後拨，头发被拨扬，旋即贴落在脸旁，这手起刀落之间，有GU浑然天成的洒脱。

    「小姐，你怎麽一个人？」这是他跟她的第一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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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会想到往後，我们都成为了对方的几分之几。

    「不管明天以後会发生什麽事、不管还会不会见面，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温柔并坚强的面对生活。我也想要你幸福开心。」曹远东说，眼睛泛起了红意。

    「那我也希望你幸福开心。」杨曦遥以最大的温柔对他说。

    「再见了，胆小鬼。」曹远东说。

    他有许多想说话，但最终只能说出这一句。

    世界所有的离别，也离不开这一句。

    「再见。」而我们也只能说上这一句。

    电话挂掉，曹远东缓缓走入机场，与这座充满回忆之岛告别。

    兰屿气象站的山顶上，杨曦遥坐着一截矮矮的圆石上，yAn光穿过积云而变得柔和舒服，云层缓慢地流动，群山绿意盎然，一切皆美好，唯独她的眼眶带着浅浅薄薄的热。

    春日的yAn光像柔和的窗帘拂过大地，像四季的风吹过这座海岛的每个地方，yAn光照进了所有回忆之地：共同深潜过的海岸、躲在海葵里的小丑鱼、近着环岛公路的大岩洞、八代湾附近的海边、山羊们联群结队的礁石、兰屿高级中学的放映室、椰油部落的炸飞鱼摊口、村旁破旧的C场、宽阔悠长的马路、朝着对太平洋的青青草原、躲着角鴞的矮丛林、散着烟火灰烬的沙滩、渗着艾雷岛威士己气味的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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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山顶眯起了眼睛，一台德安航空的十九座小型飞机，在半空中翱翔，划了一道长长的轨迹，穿过了yAn光与积云，渐渐隐没在云端当之中，然後再也没有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