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幽潭歌声 (第2/2页)

，独自闯进这黑暗的地狱？

    哗地一声，艾丝美拉达被托出水面。一看清她的脸，埃利克头脑仿佛嗡地炸开了。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他竟然杀死了克丽丝汀！埃利克心中一片混乱，忘了游动，呛了好几口水。阴冷的地狱之水让他清醒了过来：不，她不是克丽丝汀！可是他怎能杀了她？

    埃利克把艾丝美拉达抱上小船。那美丽的面庞双目紧闭，气息全无，就像一尊冰冷的大理石雕像。一个念头刹那间钻进埃利克的脑海：让死神收去吉普赛姑娘的灵魂，把克丽丝汀的躯壳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幸而这个念头一闪而逝。他深深吸了口气，俯下身把气息注入她的嘴唇。过了一会儿，艾丝美拉达身子一动，剧烈咳嗽起来。埃利克心里不知怎么竟涌起一阵狂喜，把她扶起来伏在自己腿上，让她把刚才呛进肺里的水吐出来。

    艾丝美拉达清醒过来时，发觉自己被那双死神的臂膀环抱着，一对野兽般发光的黄色眼睛从上面瞪着她，她甚至能嗅到墓土的气息……一声尖叫，她拼命挣脱了死神的怀抱，寒光一闪匕首就上了手。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从来没有允许你到这里来！不许任何人进来！难道我的看门人没警告过你吗？闯进魅影王国的人都必须得死！”

    一听出那专横得出奇的声音，艾丝美拉达的害怕就立刻化作满腔怒火：

    “见鬼!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啊，你倒好，差点要了我的命！为什么进来的人都得死呢！你还有人性没有？！”

    一阵狂妄刺耳的笑声。

    “我还是人类吗？不，我只是一头供人赏玩的怪物，一具令人憎恶的骷髅，一只被人背弃的可怜虫！难道你救过我，我就该感激涕零吗？要是别人把你要扔掉的破烂儿强行塞回你手里，你会为此感谢他吗？”

    凄厉的笑声在地下辽阔的黑暗中激起阵阵空旷的回音，令艾丝美拉达不寒而栗。

    “啊，我亲爱的孩子，现在，你又要用天籁般的嗓音说‘可怜不幸的埃利克’了吗？可是，我最痛恨的事莫过于被人怜悯！尤其是被你！要是我得不到你的爱，那至少也要让你害怕我！这样，我还可以通过恐惧来占据你的心灵！”

    他那副发狂的样子，那双凑近她的炭火般的眼睛，那伴随着蛇一样的嘶嘶声从牙缝里迸出来的话语，确确实实在艾丝美拉达心里引起了极端的恐惧。她吓呆在那里，只听见魔鬼用最温柔的嗓音问道：“现在，告诉我，亲爱的，我让你害怕了吗？”

    艾丝美拉达张口结舌，但在恐惧的威逼之下，骨子里的那股狂热劲儿突然爆发出来，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重新回到了她身上：

    “够了！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我来这里，是想请求您指导我跳舞！”

    “您想让一个魔鬼指导您跳舞……”

    “我不管您是魔鬼，是幽灵，还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您那天演奏的音乐，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境界！”

    “《胜利的唐璜》[2]吗？”埃利克一声尖刻的冷笑，“它可不是声名和财富的源泉，也不是美和崇高，不是催人泪下、发人深思的东西！它是地狱的火焰，只会吞噬所有靠近它的人！您打算成为它的祭品吗？想要让您的舞蹈讨人喜欢，那就去学学怎么搔首弄姿吧！”

    艾丝美拉达被他的愤激惊呆了。她自问，如果自己耗费一生追求的梦想注定不能实现，她注定像母亲一样潦倒终生，她还要坚持吗？还是会放弃梦想，去走另一条安逸的坦途？如果她坚持努力到最后却仍以失败告终，在生命最后一刻回首人生，她会像母亲一样后悔吗？不！心中一个声音在呼唤着，那狂野而忧伤的弗拉门戈啊，是她的爱，她的灵魂，怎么可以放弃？放弃就意味着她的生命不再有意义！她抬起头，眸中闪烁的光芒比过去更坚定、更明亮。

    “我是为弗拉门戈而生的，也情愿为它而死！”

    “愚蠢至极！”埃利克低声咕哝，“简直跟埃利克一模一样…”

    “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同意吗？”那张美丽脸庞被纯真的笑容点亮的时候，埃利克不禁又是一阵失神。他沉默良久，缓缓地说：

    “你不能再走这条路了。别人会好奇你要来偷什么东西，然后他们就会跟到这里…当埃利克的秘密大白于天下的时候，整个巴黎都得给它陪葬。”

    艾丝美拉达打了个寒噤。她知道眼前是个魔鬼，还没料想他狂暴残忍到这种地步，数百万人命说得如此毫不在意。

    “你现在知道胜利的唐璜是什么货色了？”魔鬼胸腔深处发出可怕的冷笑声，“没机会后悔了，你已经知道了埃利克的秘密，要是你不回来，那就永远别想出去！”

    他以为她会吓得花容失色。但那双黑眸竟然微笑起来，像是接下了他的宣战一般：

    “那我就算你答应了？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