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不 (第2/2页)


    孙卯窗口的灯却是亮的，不仅是亮的，还在窗玻璃上贴了个红彤彤的福，只是有些可惜，挡住了窗子里面那人的身影。

    福字好，福字好，不论生活多糟心，那些鸡飞狗跳都在这一天被这么个福字遮盖住，只剩下了美好与体面。哪怕只是个愿望，也是人们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唐煅在院子里低着头来回踱步，也踩了个福字出来。就在孙卯的窗户下面。

    但没雪没雨的，也就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过了十五，唐煅就回到了原单位。

    “爽了？”大刘问他。“梗着脖子非要去，也不知道图啥。”

    唐煅笑笑。“嗯，爽了。图个爽呗。”

    “你看你那脸，都糙成啥样子了，拿你往死里用吧？成天出外勤？本来就事儿多缺人手，逮住你这么个年轻力壮的，不得当牲口使唤。走的时候还勉强算个小鲜rou呢，这会儿都成风干火腿了。”大刘啧啧感叹，关心总是藏在嘲讽里。

    唐煅不置可否，只是岔开了话题。“都跟哪儿学的词儿？一套一套的……少捧着手机上会儿网吧！”

    大刘猜得也没错，每天都在村子里面奔波，不接警也得巡逻。早晨挤在烟熏火燎满是早点铺的巷子里被炙烤，晚上又在穿堂风里挨风吹，可不得在脸上掀掉一层皮儿。

    回了宿舍，唐煅破天荒地仔仔细细瞅了镜子。

    草，见到孙卯的时候也是这张脸？

    三月底的时候，这座城市开始回暖。

    唐煅又去了商场，就是上次给大刘的女儿买书包的那家。

    “两岁的小姑娘，这个季节该穿啥？”唐煅问导购。

    “您想看什么价位的？”导购问他。

    “就是普通打工的，您看着推荐性价比高的吧，关键是面料要好，孩子穿着要舒服。”唐煅也没啥可隐瞒的，照实说了自己的需求。

    以后过日子，都免不了这样的交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最好的就行。

    他给孙卯发了信息。

    「这是我的新联系方式。方便的话，想请你出来吃个饭。」

    说“新“也只是对孙卯新，这联系方式都换了小半年了，一直没告诉过孙卯。

    发出去了之后他才想起来，又慌忙补了一条：

    「我是唐煅。」

    半个小时之内唐煅看了好几十次手机，直到把它看没电了。

    充好电再开机的时候，他收到了孙卯的回复。

    「你证明一下你是唐煅。」

    唐煅对着屏幕傻笑。

    「哥。」

    他回了一个字。

    他们相见的地方是个小餐馆，规模不大也不贵，但干净整洁，老板娘是个利索人，闲不下来，有什么服务员顾不上的她就亲自来，又擦洗又收拾，明明是个炒菜馆子，桌子上地上却半点油腥都见不到。

    每个认真生活的人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上努力活着啊。

    孙卯换下了女装，但也算不上真正的男装，还是他自己的那一套风格，纯色、宽松、闲适。

    这一身儿方便，戴上假发化上妆就是个高挑的女性，摘了假发卸了妆又是个清爽的男人。唐煅想象着他回到家里稍一乔装就把一个劲儿叫mama的小丫头抱进怀里的模样。

    “我没点菜，你看看你想吃什么你来点。”

    这是他们重逢的第一句话。像每个普通人每天普通的生活，多少情绪也无非是踩进上下班上下学那一路来回的脚步中。

    孙卯点了菜，却都是唐煅爱吃的。也不多，就三样。

    “不够再加吧，多了也浪费。”他的回应也很日常。

    “我给孩子买了身衣服，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我有小票，不合适可以退换。”唐煅把放在身后的纸袋递给孙卯。“回去再拆吧，第一次买这样小女孩的衣服，真得是不会挑，感觉像是差生交了个作业怕老师现场检查。”

    唐煅说着，还真有点局促地低头搓了搓手。

    很难见到他这种模样。孙卯用纸袋子遮着嘴笑了笑。

    还没来得及道谢呢，唐煅又急急地添了一句：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就越来越会买了。”

    这话搞得孙卯愣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把它定义为“客气”。

    “哪能让你一直破费，心意到了就好了。”

    “我想一直破费。就是，我想和你对这个孩子负责，就是……不知道你愿意不……”

    孙卯这下彻底愣了。

    原来唐煅的局促和羞涩，是因为一直在憋着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