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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篇(6-7) (第1/2页)

    6.

    江棘发现他越来越难记住其他人。这本是作为杀手应有的能力,通过简短的文字描述迅速勾勒出要下手对象的相貌。虽然有时记得太清楚并非好事:那些鬼魂会趁他难寐时造访,直到他月中悄悄出门,在城郊密林中给纠缠不休的碎片烧一把纸钱。

    那些碎片,仿佛抹布留下的水渍在阴沉的红木桌椅表明蒸干,在江棘告别杀手生活之后,消逝在日出与日落之间。与此同时,他失去了对同僚、擦身而过的侍从、夜半三更的对手们过目不忘的本领。唯有主人年轻俊美的面容,清晰、尊贵、始终如一。其余无关紧要的过客,皆是阳光下无所遁形的雾气。

    只有在主人身边,那无时无刻不醒目的空洞所带来的、关于存在的焦虑,?才得以减轻一二。?江棘深刻地领悟到,他是他自身的赝品。他是主人的物品,是依附于人的器具。被主人使用时才注入魂魄。不,主人就是他的魂灵本身。他的过去不值一提,他的未来只属于他注视的人。

    他属于江钰之。

    臣子私下养兵蓄奴是帝国绝对的禁忌,家宅护卫这种可资利用的幌子也被明令禁止。江棘对外的身份是江钰之的小厮与书童。江棘甚少需要在有外人的场合露面,但为不露破绽,他一板一眼地学了如何另一种身份的举止规章。

    妨碍他练习伪装完美的却是主人。江钰之总喜欢趁他研墨、整理书具时打断他,或是兴致勃勃地要教他读书写字,充耳不闻江棘称不上辩解的阻拦。

    “少爷,属下千字文都读过的,您无需空耗——”

    “你那狗爬的字,做我的书童哪里够格,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江钰之面无表情道,“笔画软绵绵的,手腕就这么点力气?”

    江钰之金尊玉贵的手掌盖上他的手,攥得他骨头发酸。江钰之还要嫌他指节硌手。

    江棘姿势僵硬、心神不定地被江钰之带着写字,活像个囚犯。

    好在江钰之的兴趣一向不会持续太久。当江钰之想到新的捉弄人的法子,他不会再离这么近、以如此缱绻的方式对他了——江棘苦中作乐想。那不应该是主人对仆从的样子,尤其是对他,一个卑贱的、依靠主人苟活的暗卫。他们需要保持距离,手指间的、胸膛间的、目光间的。

    7.

    江棘拿起江钰之散在榻上新近读的书,将它们一一收拢到博古架。

    江钰之在他身后抱怨:“读了几车经史子集,现在却让我看账簿、论盐铁?”

    江棘跟着江钰之参与过不少世家子弟高谈阔论、曲水流觞的聚会,依然对江钰之每日打交道的圣贤书仍然一窍不通,无法像江钰之的同龄人一般附和或品评。他只能沉默以对。

    江钰之不期待江棘能给出他满意的回复,但连句顺心的安慰也全然没有?他心道,江棘果真人如其名,是个不通人情的木头,可圈可点的仅有刺都被预先拔掉,不会有扎手的危险。

    江钰之意兴阑珊,起了新话头:“明日我要出趟远门,你无需陪同。”

    江棘不解:外地比京城危险得多,怎么反而不让他随从?他少有地在为江钰之守夜时失眠。

    翌日,江钰之等江棘给他系好腰带,掸了掸袖子,不慌不忙解释江棘孜孜不倦的问询:“我带了其他人。”

    “其他人?”会比我好?

    江钰之食指点上江棘开阖的唇:“异议到此为止。”

    江棘恍然大悟似的,立刻跪下:“是我失言。”

    江钰之捻了捻骤然失去温度的指尖,瞟了江棘一眼,迈出门槛。江棘跟着他,扶他上了马车。江钰之挑着帷裳,居高临下地望了江棘一会,说道:“别乱跑。”落下几个赏金般的字,他转身进了车厢。江棘吸进一口马蹄蹬起的飞灰。

    江大人轻易见不到面,偶尔路上碰见也总是行色匆匆。江棘特意去请示问询,他在江钰之离开的五日该做些什么。须发皆白的老人面色阴沉,不耐烦地盯着一封折子,晾了江棘好一会,才嘱咐一句可以自由行动但不要乱逛,守好江钰之的屋子。

    仿佛他是个不受看管就会作乱的危险人物。

    江棘悻悻告辞。

    要去哪?要做什么?江棘努力回想他做暗卫前打发时间的经验,惊讶于自己竟能仅仅在街市、郊野、茶肆流连,甚至陪巷口孩童游戏,便虚耗一日、又一日。

    那些游手好闲之事,两个月后,他想起时都不由自主地鄙夷。失去主人的命令,他是空无一物的破旧茶杯,前尘蒸发殆尽,只留下肮脏的印渍。

    江钰之离家的第三日,江棘照常在日出后醒来。他双腿蜷缩靠坐在床脚,盯着食指指根上半颗米粒大的“江”字。江钰之那天不知用了什么墨水写的,他没有刻意搓洗,也没有刻意不去碰水,每次着意看时都还在。

    江棘知道江钰之许多所作所为不过是逗弄他。江钰之喜欢他单纯,?他无妨表现单纯。但又不能无知做作过头,江钰之同样会不高兴。任谁发现正被愚弄都会不高兴的。江棘不敢有愚弄主人的意思,只是她尚且不能对进退的程度掌握纯熟。这可能演变为一个无限猜忌的漩涡,如果不是他和江钰之都对他的忠心毫无疑虑。所以大多数时候,江钰之有几分幼稚的逗弄与靠近,江棘妥帖的顺从,仿佛成了他们心照不宣、你进我退的表演。

    保护江钰之的任务实在太过轻松。江棘一开始还绷紧神经,把江钰之身边出现过的所有非亲非故之人都纳入审视范围。没多久他便发现,他是在白费力气。以他多年面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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