槲寄生_1-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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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第3/3页)

如同被捏住脖颈的猫,乱踢乱抓后被大力一握,却力不至死。

    “你现在该知道上学的事了。”他说丁京辞的梦。“真实但混乱,可能是你吃药后的副作用。”

    “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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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点儿不奇怪翟清焰知道自己情况,只是问:“你瞒我的事里,是不是与我有关?”

    “...是。”

    “甚至是我的命?”

    他没想听到答案,自哂一笑,把手伸直,让翟清焰看。

    “梦里的我穿着我没见过的校服,跟着你泡吧飙车,有纹身的是你,不是我。”

    ......

    好半天,他才等到翟清焰的一句:“以后有事可以第一时间问我。”

    彷佛下定什么决心。

    “还要多谢肯让步。”尾音上扬,溺于气声中。等到保姆询问,他才咽下喉头苦意,他不敢细看那手刺青,只因骨折后的永久性断痕,是自己的左手。

    不偏不倚,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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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的我穿着我没见过的校服,跟着你泡吧飙车,有纹身的是你,不是我。

    出事的是你,不是我。

    02

    跟老套的坏学生拐带好学生一样,十七八岁的年纪永远鲜衣怒马。以至于丁京辞被带着逃课到街巷口遭堵,翟清焰都搓了不止一次手,妈的中二魂再不燃就要熄火了。

    打架就是常见的展现方式。

    怪就怪在那群街溜子过于一根筋,认定没出手的好学生铁定好欺负,被一脚撂出二里地了开着小电瓶就撞。

    后来直到康复,除了他跟医生,没人知道造成的永久性创伤。

    事情在往他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

    翟清焰枯坐一夜,第二天上午敲响丁京辞房门:“出门一趟。”

    一所高中前,车停在入校等候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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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哪?”

    “学校。”

    再开口,声音晦涩:“所以那些都不是梦,是原本就属于我的记忆,对吗?”

    翟清焰推开车门,抬脚就要下,被丁京辞一把拉住:“回答我。”

    他本以为,自己眼睛已经算得上怪事,也可以说服自己碑文只是巧合,万事万物更新迭代,他乐意顺应变化,但不能回回都处于被动。

    手一绕,回握住他的手臂,答非所问:“还记得进校后的布局吗?”

    他记得,他甚至记得自己课桌臂上被翟清焰用圆规刻的酸话,歪歪扭扭,狗爬一样。他也记得,体育课自由活动被抵在器材室背后,树干硌得他生疼,嘴也是。他更记得,起飞前一刻收到的那句,你确实该奔向更好的前程。

    他们最后还是没进学校,丁京辞说:“后校门不远的那棵柳还在吗?”

    在,且枝繁叶茂。翟清焰没按他说的去挖,树下埋的东西早被他戴在手上,那儿没东西。

    察觉人没动,丁京辞就自己撑着盲杖往前走,翟清焰快步上前:“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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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得深,生生刨了一个洞才摸到一小个铁盒子,盒子死紧,掰半天掰开了,却没揭开。掂了掂,没听见响,打开,空盒。

    翻翻转转,倒出些细沙。翟清焰用手抹,又吹了吹,盒底显出几个明显不是他写的字:戒指还我。

    昨晚的梦里只出现过这里,但他并不知道埋的是什么。只听见翟清焰胸口闷出的笑,又瓮又颤,一声接一声,颠得肩膀发抖,而后蹲下去。

    泪顺着眼尾流向耳朵时,翟清焰望着柳树问他知不知道柳的寓意。他没回答,翟清焰自顾自得喃喃。丁京辞两眼发涩,放轻声音说:“哪怕不是梦,也是我来告知你,不是你包揽一切。”说完又觉得过于示威,添了句,“你不愿意说的事,我会尽力帮忙,也需要你告诉我你能说的,别再蒙我在鼓里,毕竟,两眼一黑的感觉真不好受。”

    半晌,翟清焰哽咽得应他一句:“好。”

    气息破碎,不成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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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越来越长,气温逐渐回暖,人就更容易犯困。丁京辞时不时就得眯一会儿,梦变得更加真实可感,他已经能看清梦里人的样貌。

    清明这天,翟清焰载着人一起去看丁父。

    小雨淅沥,青石板路湿滑,倾斜的伞遮不住肩头,到时已濡湿大半。吊唁的人不少,说话声密却小,絮絮低语间夹着克制的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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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一回去,丁京辞就发起烧。高烧退到低烧后反反复复,整个人窝在被褥里像颗蔫掉的白菜。期间定时测体温、喂药、擦酒精降温,翟清焰一个人包圆。不知道是保姆第几次端来重新熬好的粥,翟清焰摇摇头,人还没醒。

    把人扶起来换衣服时听到突然的抽泣,低头看清早就泪流满面。一双眉死命皱着,眼周都快被狰狞的表情挤出细纹,进气快出气也快。翟清焰开始叫人,开始摇他,边拍背边擦泪。

    见人醒了,他才松开环住肩膀的手,谁知丁京辞只是木了会儿,泪就滑得又快又急,翟清焰僵着动作,听到他说:“我爸没去...我爸怎么可能没去...”

    “别急,没去哪?”

    “没过奈何桥,没喝孟婆汤,没去转世投胎...”

    梦里真黑啊,离世多年的奶奶眼角弯弯,佝偻着背朝他招手:“小京,你跟你爸都还好吧?要叫你爸少抽烟少喝酒...”他说不出话,只是摇头,老人家明明就在面前,动作落在身上却没有实感,“奶奶就在天上守着你们爷俩儿哩,你再忙也记得吃早饭,早点睡觉...”

    他哭得脑袋发懵,下意识紧攥着翟清焰衣袖,头一次对视线范围内的黑感到心慌。

    “叔叔留下最后那样,大概率跟你有关。”

    丁京辞声音小的快要听不见,因为嗓子嘶哑,他说得异常艰难:“他有挂念...为什么他不来我梦里,为什么他一次都没有来过我梦里...”

    密密麻麻的钝痛感袭上心头,麻得翟清焰犹如一汪巨浪骤袭的海域,眼底、嘴里、舌尖只留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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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把将人扯进怀里时,双臂都在发颤,看来不管怎样努力,他都做不到看他受难。

    他恍然明白,多年前的那一拳,为什么打得叔叔自己眼圈通红。

    “你大白天就给老子说胡话!”

    他端端正正跪下时,丁父才像被最终宣判一般,指着他连指尖都掐进rou里。

    “我可以试着接受你们的感情,可你...你连人都不是,你...我儿子怎么可能跟一个怪物过日子?”

    丁父第一次见到翟清焰时他已是现在的模样,那时丁京辞刚出生,翟父明明跟自己同岁,却介绍说这是自己儿子。此后年复一年开始频繁出现在他们身边,他便举家搬迁,直到翟父离世,他再次得见翟清焰。

    而现在,桌子上,一边是他各种体检证明,一边是自己癌症晚期报告。

    后来,阖眼前,丁父看到翟清焰说话口型,谢谢。

    是无论哪一次,知道多一个人爱他都会说谢谢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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