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别十年】-开刑 (第1/1页)

    灵羡山上薄雾缭绕，是整个仙界中灵气最重也最幽静的地方，长年来仅有仙廷里资历最深的伯先长老居於此。

    伯先长老是仙廷中为数不多，历经过四界划分以前、仙魔大战等过去的老将，崇高的地位就连天帝都得尊敬三分，他素日里一头白长发、白衣袍，年事虽已高，外貌却b天帝还俊朗几分，近千年来盛世太平，他便也鲜少出现在仙廷会议上，大多时候都是待在灵羡山，过着清心寡慾的平淡日子，偶尔几个小仙官上山来请安，总会缠着他讲讲过去造物主的事蹟，以及四界尚未划分前是什麽模样。

    当年，甫升翼兵的允子收，也曾是这灵羡山上的常客，每逢有机会，便会上山来与伯先长老聊上几句。

    「伯先长老，四界当真有和睦共处过？」年少时的允子收相貌稚nEnG，白白的肌肤配上灵动的双眼，总是目不转睛盯着伯先长老，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对於後辈而言，四界曾共同主宰这片天地彷佛传说一般，令人难以相信。

    桃花树下，伯先长老侧身倚靠在石桌上，左手捧着一壶蜜酿的甜酒，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嚐着，陶醉在这酒香之中，人人都说伯先长老过得最是逍遥，撒手不管这天下事，隐身於灵羡山上，只做个自在快活的散仙。

    「当真。」他悠悠地说了二字。

    「那该是什麽模样呢？」允子收更好奇了，自打他出生以来，这四界便相互为敌，不开战已是最大的和平，若真曾经共处过，究竟是一个怎麽样的世态？

    「那时候啊，老夫我得空便常去人类的市集逛逛，偶尔同几个魔喝杯酒，或者跟几个小妖聊会儿天，总之，天地一家，没有四界，只是四族。」伯先长老摇晃着酒壶，一面说着，一面陷入深深的回忆中，他叹了口气，悠悠地继续道，「四族共享天地，那便是造物主的初衷。」

    说起造物主，伯先长老又饮下了一大口酒。

    自天地斩分为四界後，造物主也如蒸发般消失在这世间中，如今没有人再见过他，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是生，是Si，皆是谜。

    「伯先长老，造物主是不是就像史书所记载的那样，特别的慈悲？」对於造物主的模样，允子收是没见过，但事蹟倒是读过不少。

    在仙界，人人信奉造物主，造物主乃这世间万物唯一的神。

    当年，若不是造物主挥剑斩分了天地，仙界恐怕已被魔界给占领，完败於仙魔一战中，此事被详细记载於多本史书之中，对所有仙族人而言，造物主不仅是神，更是恩公般的存在。

    「那当然。」伯先长老笑了笑，也朝允子收递了壶酒。

    他特别喜欢允子收这个小辈，长得肤貌白净、眉清目秀不说，为人还特别有礼貌，早听闻他小小年纪仙术了得，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如此造诣却不见他有丝毫自傲，甚至很是谦逊，怎叫人能不喜欢。

    「长老……小辈不能喝酒，小辈容易醉……」允子收捧着酒壶，有些尴尬。

    除了喝不了酒这点无趣了些，允子收当真无可挑剔。

    「无妨，将来你肯定会有想醉上一回的时候，就像老夫我，唯有醉了，才能忘了余娘子。」伯先长老双颊微红，似乎已微醺，他总说自己这一生活得太长，许多事情本该忘、该放，却仍执念太深，因此他经常借酒失忆，短暂的放过自己。

    「伯先长老，您希望四界能恢复从前吗？」允子收从几次的谈话中发觉，伯先长老每当提起这位余娘子，神情总特别惆怅，想来她肯定是异族人，因四界划分後，他俩便无法再如从前般见面。

    大约也是因为这位余娘子，伯先长老不如其他仙官那般憎恨异族，反而特别宽容，他总说如今这样四界对立，最痛心的便是造物主。

    「若能恢复，是四界的幸，若不能，也罢了。」语毕，他将手中的酒壶一饮而尽。

    允子收静静看着伯先长老的侧颜，竟隐隐觉得有些酸楚。

    若是这天地没有被划分，伯先长老与余娘子也就不会有遗憾了。

    想到这里，允子收伸手撕开了酒壶瓶口，然後闭上眼仰头饮下几口，随即啊的一声，头一次这样喝酒，倒也舒爽，他伸手过去碰了碰伯先长老的酒壶，说道，「长老！就让子收陪您醉一回吧！」

    伯先长老看着眼前这傻小子，也笑了出声，「小子，这样豪饮，小心等等醉到头疼。」

    灵羡山上，桃花树下，二人的笑声回荡於此，也让允子收留下不小的影响。

    至今他仍然清楚记得，倚靠在石桌边饮着酒的伯先长老，那陷入回忆中的侧颜。

    时光流逝、岁月如梭，千年都过去了，十年也不过弹指之间……

    三日後的罗云台，聚集了仙廷里所有的仙官，甚至连仙娥们都来凑上热闹。

    罗云台位於整座仙廷的正中央，偌大正圆的高台於地面几阶上，两旁耸立的长柱直通云端，垂坠的四条大铁链是用於铐住受刑者的手脚，一旦铐上了，即便有再大的能耐都难以挣脱。

    天雷已有百年未曾正式开刑，此次竟为了一只小妖，不仅惊动了天廷上下，就连廷外的仙族人们都颇为注意。

    据说天雷降下之时，整片天空会闪着刺眼白光，令人眼睛难以睁开，接着云雾缓缓散开，彷佛开了一道门，天雷从而轰隆降下，施於受刑者身上。

    天雷本不是杀人夺命的Si刑，却因过於强大的雷电，往往伤及心肺，承受不住的大有人在。

    长义早早抵达罗云台，他站到了最前方，距离受刑位置不过半尺的距离，他仍然想陪着七余到最後一刻，虽然心里很是矛盾，如若七余看见了他，心里是否会产生期待，期待他能救她？

    但事实上，他却什麽都做不了。

    杜翩儿也远远的站在围观人群最外边，对於这种热闹她一般不大感兴趣，只是这次天帝特令所有仙官都得来观刑，且这小狐妖又和允子收有那麽点关系，亲眼看着她受刑倒也多份安心。

    待这小狐妖的事没了，再让允子收冷静一些时日，她相信一切会恢复以往的。

    此时，时辰已到的大鼓击鸣，众仙官顿时鸦雀无声，抬眼望向主审席上，天帝与几位长老缓缓入场就座，而走在最後头，没有赐座，而是站在一旁，双手还被铐上的，便是允子收。

    天帝到底是让他来观刑，除了要他明白不可藐视天规外，若小狐妖扛不住天雷而殒命，他也必须让允子收知晓，这天雷公正执法，一切只为了净化小妖而为之。

    任何的造化，皆只能是命。

    若真要怪，只能怪允子收本就不该带她上天界。

    允子收的眼神里黯淡无光，他听着大鼓再次击鸣，罗云台的另一端缓缓出现几抹身影，是两名天将带着七余走来，七余被按着肩头动弹不得，此刻的她还不晓得发生了什麽事。

    她只知道，前几天长义哥哥有来天牢里看她，还塞了几颗糖给她。

    那天，她问长义哥哥什麽时候可以出去，在这里太闷了，长义哥哥给了她一个难看的笑容，然後应允说快了，等出了天牢，还要一起吃饭玩耍。

    她笑着点点头，然後又问子收哥哥怎麽没一起来，长义哥哥则是一惯的说笙君很忙。

    好吧，她知道子收哥哥很忙，这次是她犯了错，偷跑出了小屋，子收哥哥要生气也是情理之中，等出去了，定得好好道歉赔不是。

    七余以为，天界果真很好，已经原谅了所有人，一切总算拨云见日，她就快可以从这个黑漆漆的地方出去了。

    到了两柱中间，两名天将替七余铐上手及脚链，此时她仍茫然然的。

    这是要g嘛？

    她无助的抬起小脸，一眼便看见了远方的子收哥哥。

    「子收哥哥……？」七余低语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