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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光 (第1/1页)

    大理石壁炉的火星在溅上地毯前悄然黯灭,一切都笼罩在暗蓝色之下。

    “张开点。”

    林煜做.爱时声音变得略微低哑,沙沙的,像丝绸从乐器上流过。他握住少年修长纤细的小腿,摸到皮肤上交错的疤痕,凹凸不平,仿佛未知国度的地图。

    “呜……”

    林嘉豪哭着呻吟,泪水把柔软枕头浸湿一大块。腿已经抽筋了,疼得厉害,他却还是下意识顺从林煜的指令。

    他被教得太乖了,再疼再累也只是受着,没想过要抗拒,也没有抗拒的余地。

    房间里那么黑那么孤独,如果他不听话,不能把林煜留住,他就会这样孤寂着颤抖着死去,烂成一滩灰泥。

    时钟滴答滴答滴答。

    好像有钢琴声,海顿的曲子,第三乐章。林煜在二楼弹琴吗?

    林煜的手指白皙又修长,在黑白琴键上翻飞跳动时,有一种神性。

    他又闻到酒的味道。黑暗里温暖的红酒香,勾勒出呼吸的吞吐,在床边停留一会儿又悄然弥散。

    林煜今天高不高兴,他走了还回来吗……

    “是不是疼?”

    林嘉豪猛地从幻觉里惊醒。

    林煜已经停下动作了,熟悉的脸隐瞒在黑暗里,只映着一点炉火的光。

    “对不起,”他帮他理了理贴在脸上的发丝,干燥温暖的指尖异常温柔,一双惯常薄情的桃花眼此刻显得那么缱绻。

    窗外,暗蓝色的极夜漫长无尽,雪山的脉络瘦骨嶙峋。

    记不清睡了多久,多少个光怪陆离的梦做了又醒,他迷迷糊糊感到自己被裹着被子从床上抱起来,似乎下了楼。

    那人身上有淡淡的木质香气。这么多年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香。

    “睁眼看看。”

    熟悉的声音低沉悦耳,令人心颤。

    落地窗外是一条蓝绿色的光带,蜿蜒蛇行着飘向雪山身后。

    少年双手扶着窗子,鼻尖抵在结霜的玻璃上,那双晶莹的眼睛里似乎映着极光的颜色,绚烂而轻柔。

    “好漂亮。”

    林嘉豪侧过头,秀气的眼睛弯起来,盛了水一般氤氲而喜悦。

    好漂亮,那蓝绿的蝴蝶,美艳的裙摆之舞。

    他记得,以前看过书上说,极光到来时可以许愿。他当时就想了很久,却没有找到什么愿望。

    他的命不是自己的,他也看得清,得过且过,没有那么执着。林煜给什么,他就接受什么;至于他想要的,其实已经没有了。

    书上还说,能见到极光的,都是命定的爱人。

    其实是不全对的,因为林煜不爱他。

    他不觉得埋怨,他看过很多书,知道书里都是美丽的谣言。

    林煜并不是第一次见极光。即便在第一次,当时他也仅仅看过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他天生是一个毫无感动天赋的人,那绚丽的景色无法在他心中留下任何印记。

    这一次,他看着怀中的少年双手扶上窗子,鼻尖抵在结霜的玻璃上,漫延出一片洁白的雾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双晶莹的眼睛里似乎映着极光的颜色,绚烂而轻柔。

    极光是真实的吗?少年是真实的吗?即便用两只手抱着,嵌在怀里,依然觉得虚幻。

    是少年的眼睛像星辰,还是灿烂群星如同少年之眼呢。

    醒的时候,身旁是空的。

    林嘉豪慢慢伸出手去,摸了摸,枕头冰冰凉凉,已经没有余温了。

    他连自己从床上爬起来都有点困难,身体终究是破破烂烂的,许多根碎过又愈合的骨头在寒冷天气里摇摇欲坠。

    腰不舒服,腿骨也痛,揉了半天也没好多少。

    从那次受伤以后就是这样,骨头一直痛,按摩都没法缓解。

    他叹了口气,慢慢挪到床边,扶着床头柜想站起来,腿却猛地一软,整个人跪了下去。

    地上铺着毛毯,摔得不重,只是有点晕。

    缓过一会儿,他抓住床头柜的边沿,绷紧身体试着爬起来。

    用力得青筋都从手背上凸了出来,腿还是使不上劲。

    他撤下一只手撑住地面,累得直喘气。冰岛清凉的空气吸进肺里,再呼出来就是guntang的了。

    他应该呆在床上才对,最不济也该先回想一下——昨晚他是被林煜从客厅抱到卧室的,所以拐杖甚至留在一楼。

    没有拐杖,就算站起来,也站不住的。

    “少爷。”

    他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冯凭焦急地走进来。

    他不知道冯凭多少岁了,这个管家初见时就已经满头银发,丰润慈蔼的脸上爬满淡淡的皱纹。

    “您要小心一点。”

    冯凭的手很有力,慢慢把他搀到床上,又在衣柜里取了外衣帮他穿好。

    “我把拐杖放在床头了。”

    林嘉豪经过这么一阵折腾,头就有点晕了,听得不太真切,勉强回应了他一声。

    青年弓着背轻轻喘息,苍白细长的脖颈和脊背连成单薄的曲线,脆弱而美异。

    冯凭动作顿了一秒,轻轻掩上门。

    七年了,他依然记得第一次见他的场景。那时他还不叫林嘉豪,修长而年轻的麦色身体被折磨得伤痕累累,尽管神色极端恐惧,英俊的五官依然带着一丝狠厉之气,如同落入金笼的狼。

    然而这原本的样子如幻觉一般,和少年最初的名字一起,彻底地消逝了。

    狼不会无端变为天鹅。这中间藏着数不清的罪恶。冯凭知道自己不是无辜的。血污太浓太黑,以至于赎罪不可能。

    故事应该从最初的地方叙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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