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阅【校园杰克苏】 (第1/1页)

    周信廷第一次见他是在高一的联合军训，市郊的青少年培训基地，在食堂外的小广场上。九月初，暴雨之前，那天下午闷热得让人几乎喘不上气，蜻蜓在低空乱飞，门口空地上人流不绝，让人烦躁得不行。周信廷手里捏着瓶冰矿泉水，一用力就咯吱咯吱响，他在樟树下等去上厕所的朋友等得不耐烦，往路口扫了一眼。

    其实一开始是很短暂的一瞥，进入视线的只有模糊的侧颜和清瘦的身形，那个人皮肤很白，在周围深绿色灌木的衬托下有种微妙的清凉感。可周信廷刚好喝空了水瓶，去丢垃圾，抬起头时正巧又扫到了一眼。

    他视力很好，这下看得很清楚。

    和所有人一样迷彩蓝的军训服，腰带按照军官的要求系得服帖，衣摆和所有青春期抽条的男生一样被勒出了褶痕。可是那个人还是与众不同得很自然、很轻松。

    后来他意识到，原来就是这时候看得太仔细了，所以后来想忘掉一丝丝都非常辛苦。

    接下来的六天军训里周信廷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学校班级甚至中考成绩，市状元嘛，又好看，开学报道那天又是从双门跑车上下来的。都不用打听，晚上夜聊的时候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提起他。

    军训结束的那一天下了小雨，周信廷发短信让司机不用来基地接，刚把手机塞进裤兜里，就听身边的女生小声询问：“同学，你不上车吗？”

    学校的巴士停在停车场，上一辆坐满了，剩下的学生上这一辆。周信廷转过头，看到他放下切断通讯的手机，“哦”地反应过来，摇摇头，退出排队上车的队伍：“不好意思。你们上去吧。”

    “……”周信廷又重新掏手机联系司机来接自己。

    老师再三向剩下的学生确认家长会马上就来接，派了基地保安看着他们等在原地，才上了巴士走了。他撑开伞，等那个人的视线终于对上自己，开口道：“一起撑吧。”

    他发现陈阅像是挺爱笑的，和他说话就对你笑，说不好意思会笑，说谢谢会笑。

    不知道拒绝别人表白的时候会不会笑。最好不会，那样太可恶了，边笑得那么好看边把人往外推。

    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伞面上，伞下的空间却安静，周信廷没为他撑多久的伞，很快有辆车停在他们面前，有个人撑着伞从后座下来。陈阅快步走进那把伞下，两双同款式的漂亮球鞋在半干的泥地上留下凌乱的脚印。

    转过头一次对他说再见的时候，他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他身边的人接过他的行李箱，也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了过来。

    雨伞举高，露出伞下男生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

    那是沈溯，陈阅青梅竹马的恋人，和他们同校同级，在国际部。

    高一的冬天，陈阅和他都被挑进学校的机器人比赛小组，十几个同龄人分成几组，在放学后的黄昏挤在创客教室里，调试程序、布置场地、一遍又一遍地跑路线。他们两个是核心成员，负责的内容也更多，每天都要蹲下起立调试机器无数次，还要整理几组的总数据。很多次周信廷从电脑前抬起酸痛的脖颈，看着对方背光的侧脸出神，看余晖勾勒出少年人完美的下颚线条和瘦削的肩颈，看对方认真做工作时颤动的睫毛。

    相比起后面等待着的成百上千次喷涌，一见钟情下的喜爱太单薄。本应当有所警觉的，陈阅的气质里有那些东西的影子，是他被那副俊秀漂亮的外表骗了，以为那是这皮囊的主人最好的东西。这个人性格柔和，心性坚定，有令人赞叹的天赋，也有持之以恒克服所有的勇气。备赛的一路上有很多困难，周信廷都有濒临情绪崩溃边缘的时候，只有他只是坐在屏幕前，手里捏着零件左看右看，键盘噼里啪啦连着响几个小时，好像一切都被他带领着解决了。

    有时候天色实在晚了，晚饭大家一起点外卖，陈阅很少一起，等一天的任务完成，所有人围在一起看餐点，他背着书包挥挥手就溜走了，捉都捉不住。有一次他从卫生间出来，刚好看到他关上门，小跑着奔过走廊，几级楼梯并作一步地跳下楼，一楼遥遥地传来一道男声：“——陈阅！别跑，慢慢走！”

    他跑起来很快，兔子似的。

    很可爱，很可惜。

    冬天的FRC赛事里他们的队伍所属联盟拿到了分赛区冠军，夺冠的过程很艰难，战队一到m国场地就发现设备损坏严重，抽到的队友水平也不佳，陈阅水土不服几乎吃不了什么东西，撑着身体咬着牙才能坚持完成六场比赛，夺冠后合影时周信廷挤到陈阅身边搂着他肩膀，真觉得骨头硌手了。拿到的照片里六个穿着同款印着校徽的卫衣的男生挤作一团，陈阅被簇拥在中间，他气色不好，却笑得眼睛亮闪闪的。周信廷喜欢看他笑，把那张合影设作了手机壁纸。

    高二夏天，沈溯拿了顶级数学赛事银奖的喜讯传了回来，那天课间老有小声的尖叫此起彼伏。学校首页贴了一张国家队的合影：几个黝黑的戴着框架眼镜的男生站成横排，沈溯站在一边，下巴微微抬着，嘴角小幅度抿起，漫不经心的，眼神里都是少年意气。高三的元旦晚会上他和沈溯合奏了克罗地亚狂想曲，钢琴和小提琴。周信廷坐在台下，看得哪哪都痛，朋友要扯着他出去透风喘口气，可他又舍不得走。

    总觉得时间太快，抬眼就能看见他的日子过去得太快，保送结果出来的时候周信廷看见他和自己名字边上不同的校名没觉得开心，只觉得惶惶，什么都留不住。国际部offer在之后的一个月里也出得陆陆续续，沈溯的名字一直在喜报栏上。

    沈溯成人礼，周董一家也收到沈区长邀请，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看这对两小无猜的竹马恋人像两颗轨道毗邻的行星，永远永远默契地一起行进。

    沈溯看起来很好，眼角眉梢都是轻松快乐，他看起来一定不好，光是控制自己不要越界就已经精疲力尽。

    匆匆三年，周信廷一直很清楚自己没什么机会能拥有那个人。可喜欢陈阅是一件他没办法改变也不想要改变的事，心里装着他就是甜，偶尔会酸会疼，那是遇见陈阅要付出的小小代价。

    他看得太清楚了，一开始就是，到后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