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夜情 (第2/2页)

，确切的性别。他简直十恶不赦，我恨不得他去死。但我还是完全硬了，身体的本能始终无法被消除压抑。

    沈玉溪扯住我的衣领，他凝视着我的眼睛，满目甜蜜与期待：“楚翘，我要你干我。”

    我猛然惊醒，惶恐地摇头，退缩。

    “楚翘，你也做一回真正的男人。”沈玉溪气势汹汹，逼我就范。他脱掉自己的裤子，想坐在我腿上。我尖叫，疯狂地推开他：“滚，你给我滚。”

    性欲覆水难收，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我不敢面对沈玉溪，只能用力揉搓自己的yinjing，疯狂撸动。

    沈玉溪吻上来，惑乱我的心跟身体，我猛地向他挥拳。

    我快被逼疯了，大叫着，很快达到高潮。jingye一股股射出，黏糊糊地喷了满手。

    我愤恨地向沈玉溪扑去，按住他的身体。沈玉溪却对我露出笑容，他红着脸，牵起我的手，用舌头舔我的指尖，吃我jingye。

    沈玉溪满足地欢笑，他搂住我的腰，夸奖我：“这样才像个男人。”

    “男人？”我喃喃道，“我是男人？”

    眼前突然劈过一道白光，我的灵魂在这时全部崩散，身体终于砸倒。

    不知道睡了多久，梦里昏昏沉沉。我错觉自己的腿被撑开，沈玉溪仍在舔弄我的yinjing，直待它昂斗如枪，坚硬如铁，他便掰开自己的臀坐了上来。

    我大叫一声惊醒，睁开眼，四周仍昏暗，天还没亮。

    电击，性爱，药，还有沈玉溪，关于玛利亚的一切不断浮现。我对它痛恨至极，但也爱得渴切。至于爱什么，我不免又想起那些人。

    他们穿着蓝白纹的病号服，时常被锁在活动室里，围绕长桌一圈一圈地走，目光呆滞，口中念念有词。他说火与火的碰撞诞生宇宙，说山上的狐仙成精捉走母亲，说阿丽娜死在台上变成天鹅。

    “阿丽娜！”清脆的喊声响起，我惊得扭头，看见沈玉溪正坐在沙发上看录像。

    荧光暗蓝，水一样从他脸上沉静地流过。我下床，走到他身边，也看向屏幕。

    影像日期显示一九九五年八月，下午两点三十三分。画面里出现许多人，唱低音的老蔡跟飞飞，中音小马，尖着嗓子昂扬高歌的自然是小圆圈。伴奏的乐队里有一颗金色的头颅，是天生黄卷发的陈隽，绰号叫菊花。他用巴掌拍吉他手的后脑勺，骂难听的脏话，我跟小圆圈站在他们旁边直笑。

    所有演出的患者都穿上了衬衫跟西装，老蔡jiba肥大，只好敞着裤裆。小马太胖，导致纽扣崩开两颗，露出黢黑的肚脐。飞飞一边笑一边把衣角拽出来擦鼻涕，肮脏非常。

    在人群之中，唯独我跟沈玉溪最为精神整洁，两个惨绿少年自然占尽风头。我们的脸被放大，连皮肤上敷的白粉都粒粒分明。我在笑，沈玉溪则板着脸，因为年轻，他看上去像块脆生生的冰，因为漂亮，所以让人想摔碎他。

    镜头转至台下，是一群打扮得体的中年男女，他们个个拧眉皱脸，捂住口鼻，神情颇为嫌恶。

    精神病人当然不好闻，因为我们往往神志不清，随意排泄，并且拒不洗漱。开放日有探视就由亲属帮助洗澡，没有就只能任身体增生污垢。或者，等某天看管的护士不堪忍受，勒令我们进浴室，我们就站在水龙头底下合衣冲洗。护士骂骂咧咧，又将我们拽出去。我们站在窗口，受阳光烘烤。等傍晚，身体接近半干，这就算洗过一次澡。在玛利亚，我们美丑不分，人畜混同，万物平等所以欣欣向荣。

    大合唱开始，小圆圈尖脆的声音响起。吉他砰砰乱奏，提琴拉高，响彻大会堂。

    指挥的张老师抬臂，起音，我们掐着嗓子唱：“今日太阳高照，花儿开得好，大家舞蹈歌唱，赞美圣母玛利亚的恩赏。”

    台下响起热烈掌声，观众席的患者们起立，跟随音乐引吭。

    前排坐着的领导面面相觑，继而反应过来，决定入乡随俗。他们拍响手掌，向我们露出赞美的微笑，一一点头致意。

    我在暗中捏住沈玉溪的手，偷眼看他，他也正看着我。我们相视而笑，很想吻一吻对方。少年春风时，恋人在身边，这是我在玛利亚最好的一刻。

    演唱结束，我们向尊敬的领导鞠躬，排队下台。

    这时，话筒里传出院长浑浊的声音。他叫所有人安静，开始演讲。大意是感到无比荣幸，致谢市局，以及对上层表达真诚的感激。

    我跟沈玉溪一前一后走，两个领导的随行秘书正站在台边低声交谈。

    大家都沉浸在热情洋溢的欢乐当中，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话，只有沈玉溪站住了脚步。他看着那两个粉面油头的男人，丑些的说：“批文快下来了，明年起每周一三五开放病院观光。”

    另一个更丑的说：“十五块的门票，一年下来利润可不少啊。”

    丑些的笑起来，环抱着双臂又说：“他们像不像猴子？”

    我几乎来不及反应，沈玉溪就已经夺过菊花手里的提琴，猛地砸在那人头上。

    一声砰响引起无数惊叫，大会堂里顿时乱作一团。

    沈玉溪野兽般发狂，他双目血红，额头青筋暴出，举琴，砸下，再举琴，再砸下。直到提琴破裂，碎片四飞。那一块块上漆的木板在灿烂金光中腾起，随气流旋动，犹如礼花盛绽，夺人眼球。

    小圆圈在这沸腾的场景中呼喊鼓掌，脸庞溅上血滴。

    我看见有人抄起凳椅冲上前，有人阻拦，也有人叫好。沈玉溪被拽开，摄像机倒地，镜头剧烈晃动，画面在五秒钟之后拉成畸形的彩线。

    我以为要结束了，但视线里又出现一双圆圈腿。它们艰难地折拢，膝盖磕地。随后是一张熟悉的脸，眉毛粗浓，眼角有颗乌黑的痣，像是滴浑浊的泪。这颗痣的主人安静地趴在地上，冲我们顽皮地笑。

    猝不及防，一条椅子狠劈下来，小圆圈的脸上瞬间炸开血花。他双目空洞，直勾勾盯着前方。我背后一层冷汗，倏然倒在沙发上。

    沈玉溪抱住我，跟我说：“前年我到精神卫生中心看小圆圈，他说他总是头痛，大概就是那次挨打留下的后遗症，不过他看上去还是很活泼很精神。”

    “我知道他爱吃奶糖，就托朋友从香港带回来一盒进口糖果给他，他很高兴，像以前一样藏在口袋里，说要留给阿丽娜吃。”

    我不作声，深深地呼吸着。

    沈玉溪又说：“去年三月份，小圆圈死了。”

    眼泪凶猛滚下，脚背受倾轧似的发生了剧烈疼痛。我知道，那就是小圆圈身体的重量。

    我无比后悔，没能把小圆圈钟爱的那段变奏舞曲教给他，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