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行_03烙饼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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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烙饼 (第2/2页)

步都无解,遂投子认负。他没什么情绪地勾勾唇角:“您说的对。”

    章寻准备回家时,方惠说要到楼下买箱礼饼让他们带回去。

    章寻与汤思哲踏出门,并没有立即下楼,章寻站在黑暗的楼梯间,看不清神色,低声问他:“你是不是不希望我继续做科研。”

    汤思哲无声推了推眼镜框,沉默片刻道:“我的意思是,这恐怕没法给你提供更好的物质生活。”

    “可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小寻,”汤思哲撇撇嘴,隐晦道,“我们已经结婚了。”

    章寻望向楼道尽头忽明忽暗的灯泡,暗黄、微弱、苟延残喘,连光源都显得有重量,像是能压倒人似的。他闷声说:“我们的生活水平也不差啊。”

    “维持现状的话是不错......但人不可能只有吃饱喝足这点需求。”汤思哲呼出一口气,“年后升职,我想换台车。”

    章寻点头,和他商量:“我上次转了一个专利,加上攒的奖学金,先拿八万给你可以吗?”

    汤思哲握着他的手,微微蹙眉:“以你的能力,到工业界不可能找不到待遇好的工作,何必要这么辛苦天天闷在实验室,重复同样的实验,就算是时间也是有成本的,你耗得起吗?”

    “就算是重复的实验也能有新发现。”

    汤思哲朝章寻迈近一步,挡住了楼道落到他身上的光,“就算你耗得起,你的家人耗得起吗?伯母这些年辛辛苦苦供你上学,她虽然不说,难道光靠你的奖学金能给她更好的生活?她真的不介意吗,她要再婚,要退休,需要赡养,她的儿子却只能每月领不到三千块的补贴进行看不到成果的科研。”

    章寻被说得喉咙紧涩,对方好像把他日复一日的努力说得一文不值,比不过三千块,仿佛科学实验中的每项数据都得按斤收费。

    他讷讷道:“我的一个研究已经快收尾了,我不想半途而废。我知道科研不止有走学术这一条路,但是,再给我一点时——”

    握着他手臂的力道加重了些,汤思哲打断他的话:“这个时间是多久,十年还是十个月?”

    章寻皱眉,“我们都冷静一下。”说罢便迈下楼梯。

    汤思哲似是要他确切的承诺,抓着人不放手,章寻的手腕被箍得发痛,像带着只冰冷的手铐,不近人情。

    两人无声拉扯着,袋子里的水果“扑通扑通”滚下楼梯。突然之间,楼梯下传来“哎哟”一声,章寻脸色骤变,甩开汤思哲冲下去,看到方惠摔在台阶上,脚下的苹果慢慢滚到铁门停下。

    章寻等方惠拍完CT出来,忙上前扶住:“妈,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都怪楼梯那灯乌漆嘛黑的,回去上物业那投诉去。”

    所幸方惠没有大碍,轻微崴到脚,需要多休养。两人从放射科出来,方惠拍拍他的手:“一会儿老邢送我回去。”

    章寻不放手。

    半晌,方惠柔声说:“寻,你父亲要是能看到你现在的选择,一定很高兴。”她看章寻抿着嘴不答,眼仁湿润,便轻叹道,“你的心要是能像你搞研究的那股劲儿一样硬就好了,不然老容易受欺负。”

    邢平见母子俩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听完医嘱后带方惠离开。章寻不想立即去见汤思哲,走去医院的公共绿地吹风,被长椅边吹来的烟雾熏了一脸。

    “老师?”章寻看着那“地中海”,正是他的导师朱正。

    朱正心情苦闷,一看是章寻,朝他点点头,又兀自抽烟。

    “您怎么在医院?”章寻坐到长椅另一头。

    “家属病了,唉。”朱正呼出一口烟,摇摇头,“我孙子,肾衰竭。”

    章寻盯着那抹烟,宽慰道:“可以治好。”

    朱正长吁一声,“有时候你做某些疾病的研究,想的是如何攻克,什么原理方法,什么疗效。等到自己亲人患病时,脑里想的是怎么凑钱,怎么安慰他,怎么开解自己。”他无奈地苦笑。

    “吉人自有天相。”章寻只能说。

    “相信科学。”朱正教育他的学生。

    “章寻,你要毕业了,你是搞科研的料子,”朱正摁灭了烟,起身准备回病房,“国外有两所不错的学校在招博后,那里的教授我认识,挺靠谱,你如果有想法,我可以给你写推荐信。”

    章寻注视老人沧桑的眼睛,黯淡无光,令他想起那个昏暗的楼道,他低下头:“再说吧。”

    “不要浪费你的能力。”朱正说完,迈步离开。

    过了大约五分钟,长椅上的烟味都被吹散了,章寻慢慢走出医院。汤思哲正站在门外石柱旁吹冷风,见他出来,给他递上一个油皮纸袋,里面是张烙饼,“王婶家的。”

    两人大学后街有夜市,王婶的烙饼摊馅多量大,金黄酥脆,不加香料不加油,好吃健康。章寻在众多摊铺中独爱这家,汤思哲常常在他做实验忘记吃饭时给他送烙饼。

    章寻看了片刻,接过,咬上一口,不情不愿道:“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也没吃过别家的,说不定全天下的烙饼都一个味道。”

    汤思哲笑了笑:“吃了这么多年还记不住味儿吗?”他握住章寻的手,轻轻捏了捏,“今天我说话过激了,抱歉。”

    食物的香味与医院的消毒水味融合在一起,怪异违和,使喉头的馅饼也难以下咽,不上不下的,待被唾液蘸湿后才显得不那么难噎,却已不是本身的滋味。

    章寻慢慢吃着,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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