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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忧思 (第1/1页)
胡闹完,赵裕同钱慕说起昨天越王府派人送来的请帖,问他怎么想。 钱慕现在不得不重新审慎赵裕和其他皇子间的关系和立场。 如果赵裕只是赵裕的话,那最多不过就是夺嫡,但现在,赵裕不仅是赵裕,还是曾背负血海深仇的钱慕。 钱慕问,“越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倒是个好问题。 越王虽然特立独行,在至和帝所有的子嗣中行事最为出挑,但,却是所有皇子中很没有存在感,仅在晋王赵褚后面。 赵褚是因为性格平庸,而越王赵衿,旁人谈起时总说此人行事无所顾忌、非正道也,不欲深交。 赵裕道:“就我所知,赵衿后来沉迷佛道,逐渐远离朝堂了,并未深交过。倒是他外祖靖远侯独孤恒在二十三年初突厥南下入侵时,推辞了陛下派他去平叛的旨意,陛下一怒之下将独孤恒召回长安夺职禁足了。” 钱慕从书案上拿出一个册子递给他:“现在想来你我二十多年来竟然都忽视了这位越王殿下,这么一个大隐隐于朝的皇子,背后又有陇西独孤氏的支持,比你们兄弟几个走的都要远。” “容我解释一下,并不是我兄弟,我亲兄弟是有阿英。”赵裕一旁插话。 钱慕一愣,笑了下,“阿英现在可不敢当你是他兄长。” 赵裕翻开册子,惊讶的发现里面都是些越王府的隐密。 “你什么时候派人查?”他整日与他在一起,竟然从未发觉过。 钱慕双手放在书案上,稍微歪着头睨他,眼睛里浮现出一点笑意。 赵裕有些惊奇,他自己他清楚,钱慕是有些冷感的,他不在意的事很多,在意的事很少却很少。自昨天两人相识相知、互通有无后,在他面前内心感情就逐渐有点显露出来的意思。 “从你上次说要那个位置开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晋王属实懦弱平庸不提也罢,唯有楚王人心所向众望所归,越王身后势力不可忽视。” 赵裕将册子从头翻到尾,忽然顿住,“陆州刺史郑伯元是越王的人?” “虽然隐密,但显然是的。至和十六年时连州灾荒、山匪聚众起义,连下黄、怀,围困永州,越王奉旨前去平叛,当时永州刺史即是郑伯元。” 陆州之事,赵裕虽然察觉郑伯元有所隐瞒,但他对此人观感还算不错,水患之时能想民所想、忧民所忧,不惜亲身犯险查看灾情,仅从这点来看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官。 “除郑伯元外,陇西贵族几乎都倾向于越王,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沉迷佛道呢?” 两人互看一眼,具是不懂。 禁足的日子如流水一般过,果然赵衿大婚前两天宫里传下旨意,允了赵裕八月十二日前去越王府道贺。 圣旨依旧是至和帝的贴身太监守敬来传的,守敬恭恭敬敬笑着向赵裕道了喜,也不多留就回宫去了。 当时钱慕正在后园的水榭中同谢玄微对弈,赵裕作陪,兼做烹茶童子。 守敬走后,赵裕转头对上钱慕的目光,两人心有戚戚然。 谢玄微目光在棋局上略过,落到旁边两人身上,“这棋不如就到此为止,今日玄都观主殿上梁我去一趟。” 赵裕看了他一眼,说:“好,早去早回。” 水色空明、照影水榭中微光荡漾,一室寂静。 “王爷有何忧愁之事?” 钱慕瞥了他一眼,陡然瞥见他惶惑的神色,又看了眼方才谢玄微的位置。 若有所思,“是因为谢道长?” 赵裕点了下头,这没有什么好不能说的。 他和玄微同其他三人不同,他们本没有前缘,因缘际会两人才相遇相识。因此两人也谈不上有什么隐瞒,他们的关系并不建立在这些事情之上。 说到底不过是,因缘际会、萍水相逢、平生情愫、心照不宣。 赵裕自己都说不好他们之间的关系,只好斟酌的开口,“玄微是方外之人,远离红尘,我俩之事虽是心照不宣,但我却总觉得好似水中月镜中花,可碰而不可及。” 钱慕微微挑眉:“你俩从未谈过此事吗?” “我不知如何开口,玄微这人无欲无求,我看着他就觉得说不得哪天就白日飞升了。”赵裕:“我如何同他说这些事?” 钱慕觉得好笑,戏谑道:“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赵裕恼怒:“元熙!” 钱慕轻咳了一声,正色说:“那天他会亲自过来作保证,我想他还是对你有些情意的,况且人岂会有无欲无求的时候,光武帝尚有既平陇复望蜀之言,我等常人又怎会超脱凡俗。” “不谈其他,只说我少时便想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及到现在病情有望,我又想长命百岁、所爱无忧、家族昌盛。” 钱慕劝道:“此事王爷还是同谢道长亲自说开的为好。” 晚间谢玄微回来时戌时刚过,远远看见屋中灯火杳然,疑惑了片刻,而后恍然。 他放重脚步,推门进去时,赵裕正巧望了过来,两厢视线一撞。 谢玄微幽黑澄澈的眸子总是让赵裕有种被人洞悉、无处隐藏的感觉,他面对谢玄微也总是有些迟疑不定。 谢玄微率先颔首:“王爷在此处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今日玄都观主殿落成,焚香祷告、洒扫典仪具不可少,这么一耽搁,就到了现在。 谢玄微脱了鹤羽道服搭在一旁,又静了手在他对面坐下,一面品茶一面听他来意。 赵裕轻咳一声,将这话语在心中又措辞一番,方才认真说道:“之前陆州时,那日在安平县我所做之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日赵裕情不自禁吻了他,他并未回应,事后两人亦是没有再说过这事。 谢玄微点头,“嗯”了一声,“我知道。” 赵裕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虽然种种迹象都说明谢玄微对他并非毫无情意,但他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忐忑。 如今听到他应的这一声,他才真正放下心来,露出点笑意,问他:“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闻言,谢玄微还真认真想了一会儿,目光落到他手腕处缠绕着的佛珠上。 “人生天地间,如光阴之一瞬,身若浮萍,踪迹不定,而浮生若梦,欢者几何?洛京或是长安,走或是留下,其实本无差别。” 这话中的含义太过出世,赵裕听得皱眉。 又听谢玄微继续说:“当日我因好奇决定下山来见一见王爷,承蒙王爷见留、实堪嘉幸。王爷对我有情,而我对王爷也并非无意,若是王爷想贫道长留长安也无不可,待来日该去之时再去。” “该去之时?何为该去之时,又为何该去?”赵裕颇有些不懂他说的这话,皱着眉道。 “道法自然,自有其机缘。” 赵裕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我不许。玄微,或许你觉得这世间道法洪大充盈、势不可挡,但我却觉得人定胜天,我要你长留在我的身边。” 谢玄微黑白明澈的眼睛微微颤动,良久念了声“福生无量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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