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８：渊花（加更） (第1/1页)

    小孩蜷缩身T，窝在一个徒手刨出来的坑中维持基础T温。他的感官对外界任何风吹草动相当敏感，察觉有东西从上方靠近，蓦然睁眼──踩着点点星光下来的少年在这片漆黑中特别耀眼，让他霎时失神。

    四周能见度极差，少年完全看不见缩在坑里的小孩。左顾右盼後，他从提袋里拿出好几本书，找个平稳的位子落座，清了清喉咙，细腻好听的声音先介绍封面，然後朗读书本。

    少年神sE认真投入在故事中，而孩子摒气凝神，一语不发默默听完「丑小鸭」的故事。

    那只鸭子听来跟自己有点像。小时候被嫌弃丑陋，不过长大後变成天鹅，找到自己的归属。

    但他又不是天鹅，也没有人会迎接他回去。

    接着，少年又换念另一本，抑扬顿挫半点没少，念得挺起劲，完全不觉得无聊或尴尬。

    童话故事大多简短，不知不觉来到第十本，小孩从坑里悄无声息爬出来，等少年注意到的时候，他离对方不到一公尺。

    少年没有被吓到，露出浅笑，「我还以为你不在呢。这本念完，我就没库存了。」

    小孩慢慢坐下来，眼中露出不解，「为什麽、说、故事？」

    少年理所当然回答：「因为我想教你读书写字啊。」温和面容难得流露出一抹正经，「每个人都该学习这些，只有懂得更多，才会拥有更多属於自己的东西。」

    他翻开书本，在魔法阵的萤光效果辅助下跟孩子解释每个字的意思还有写法，再用石头复写在泥土上。

    写完一遍，小孩就记住了，模仿得超级完美。

    红礿非常满意，没想到还是个语言天才。果然天神关了一扇窗，就会记得打开另一道门。

    复写完十本书，红礿站起身准备离开，「半个月後，我会再过来，到时候带更多好看的书给你。」他既然许下承诺，就一定会做到，「这十本你留着自己多多练习，下次考试。」

    小孩不太懂什麽叫考试，默默点下头。目光直gg望向踩上月亮阶梯的少年，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他依旧没有问名字。因为他太沉浸在聆听这个人说话，一点都不想打断。半个月是什麽意思他也不清楚，不过从现在起，他每天都会等──等少年从天空中漫步走来，进入只有他的世界。

    忽然，周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小孩回头一看，数只巨大的黑sE四足爬虫趴伏在地。

    红礿不知道他的童话故事合集至少有上百只从落光寒霜之地跑出来的凶猛生物蛰伏在附近围观。牠们完全没有移动，气息隐蔽到极致，加上黑暗会影响感官判断，即使是实力强悍的魔法师也难以察觉。

    小孩没有露出害怕之sE，相反的，他眸中升起冷意，巨大爬虫们不约而同退了几公尺，似乎很害怕这个看起来连杀J都有困难的幼童。

    其中一只爬虫语声颤抖，十分害怕，「您说有人来就不能动，我们一大群兄弟真的乖乖没动！」

    小孩没有说什麽，淡然收回目光，抱着那叠书缩回自己挖的坑里，他侧身躺下，手指轻轻抚过JiNg致的书背，藏在绷带下的裂唇g起微微的弧度。

    或许，这就是「开心」吧。

    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当他又看见少年出现在半空中，心中出现难以言喻的一丝悸动。

    这次少年背了好大的背包，活像要去长途旅行。背包压在泥地上陡然下陷了几公分，重量显然不轻。他满头大汗，喘了好几口气才开始说话。二、三十本书中有一半均是纯文字，今天肯定念不完。

    读书会进行到一个段落，红礿心想这里什麽都没有。既然要住，家具还是少不了，否则读书也太辛苦了。

    「我们在这里搭个房子吧，你觉得呢？」

    小孩没有什麽特别的慾望，人家提议，他就点头。

    「嗯，我想想……」他偏头陷入沉思，喃喃自语：「木材该怎麽搬下来啊？总不能叫老师来帮忙啊……」

    白陵是个大忙人，一个月能见上一面算不错了。这麽深的幽谷一般人下不来，加上孩子状况特殊，他连自家父王都没说，惊动旁人只怕惹麻烦。

    原料问题让他十分苦恼。

    小孩自然听见了，他开口：「我、来找……」

    红礿一顿，「你怎麽找？」

    「爬上去，丢下来。」

    这麽原始的垃圾集中法，红礿还真没想到。

    「这个不急，先写字。」

    红礿特地带了一枝做工JiNg巧的羽毛笔让小孩拿着，白皙的手整个包覆住小手手背，一笔一划带他练习。第二遍，他收回手，小孩写出几乎一模一样的字T，工整娟秀。见状，他又不禁称赞起来：「你写得很好呢。」

    「谢谢。」这两个字，小孩说得特别清楚。

    粗估时间差不多，红礿又准备离开。

    「这次、多久？」

    红礿明白他在问什麽，给出相同的回答。

    小孩依旧愣愣看着少年从空中离开，这次的感受却跟上次又有些不同了。多了送人离开的「失望」以及下次见面的「期待」。

    回过头，他的眸sE陡然转变，周遭躲藏的魔物霎时浑身不自在。自从小孩莫名其妙擅闯牠们的地盘後，谷底的生物链阶级产生巨大变化。无法解释的本能驱使牠们臣服，不敢把对方当作食物。

    「木材，你们去找。」

    周遭的魔兽：「……」谁能想到自己从吃人的，变成被奴役的？

    魔兽们成鸟兽散，大家纷纷去办事，深怕惹小孩不开心。

    小孩也没闲着，他把书本小心翼翼堆叠整齐，将羽毛笔摆在最上方。

    半个月的约定持续将近一年，谷底出现极为难得的人造建筑物，小孩也长高不少，读书认字表现极佳，连仪态都有了皇家贵族的架式。撇除环境品质不佳以及隐藏在深处的魔兽住民，一切再安详不过。

    这天，红礿按照固定时间来到谷底。

    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不远处的小孩正感到有些奇怪。下一刻，奇蹟的一幕发生了──

    yAn光，随着角度偏移缓缓照进谷底。

    太久没看见yAn光，小孩几乎忘了日光如此明亮，就像眼前这个美丽少年的笑容一样。

    可是他下意识躲回暗处，不敢靠近面前的亮光。

    从yAn光照耀处开始，黑sE花bA0接二连三轻轻颤动，接着旋开绽放，极淡的清香散播在空气中，令人目眩神迷。谷底蓦然卷起一GU柔风，带起无数朵跟花托分离的小花，满天飞舞。

    红礿不禁伸出双手，捧住随风降落的小花。然後，朝着某个他有所感应的方向递过去。清风抚过他的黑sE发丝，温和沉静，令人移不开视线。

    「你知道渊花嘛？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植物。它幽闭一整年，只为了盛开短短一天。我相信你有一天也会像它们一样，T会到活着的喜悦。所以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吧，这本来就是人会产生的情绪。别忘了，你只是个孩子而已。」

    从第一次碰面到现在，他从来没看小孩哭过。但失去家人、经历重创，怎麽可能不难受呢？积压在心里的情绪没有好好释放的话，只会越积越深，最後无药可救。

    所以，他特地选在今天。

    一年之中，谷底唯一能够照进yAn光的日子。

    「渊花，是我想送给你的名字。」顿了顿，红礿又笑道：「你好，我是璐璐，也可以叫我红礿。」

    相隔将近一年，他终於有机会认真自我介绍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