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回鹘_第七章 惩戒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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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惩戒 (第1/2页)

    真道好个春,院里炸开花。

    下人鼠窜,拦着这个,护了那个,这儿抓空了腿,那儿搂紧了腰,两个贵主子,不知听谁差遣,一会儿撞个当头让小的钻空子,一会儿摔在人跟前挡路抬头一看竟是大人。

    甫一兜转,剑到了尚裘手中。

    “拦住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孽障!敢偷老子的剑,看老子今天不砍死他!”尚裘举起利刃,刃尖颤重影,怒吼着,“小兔崽子跑什么?滚回来!”

    纹虎剑向来是个逞威风的佩饰,眼下竟荒唐出鞘,吓得那群下人满地打滚,又怕尚裘当真伤着尚明裕,一个个跃跃欲试地想夺将军手中的宝剑,尚裘将剑架得老高,巧妙地避开旁人。

    “孔子曰:小杖则受,大杖则跑!”尚明裕拖一身湿重着实碍事,干脆在众人面前扒去外袍,一股脑扔到个家丁头上,家丁扑腾两下,脚底一滑,朝尚裘摔去。

    尚裘扶住人扔开,继续追,“我孔你奶奶个腿!敢在你老子面前舞文弄墨,我看你真活腻歪了!”

    尚明裕躲去院中央的百年大香樟后,扒着树探出半个身子,眼却朝右边瞟去。

    他看出孟皋的步子虚着,快要冲上来一样。

    尚明裕猛一摇头。

    “爹,有失大将军风范!就是奶奶真来了,定也不喜你这粗鄙之语,孔夫子至圣至贤,奶奶至尊至贵,岂可相提并论?况且我不跑,你要真砍死我,回头陷你于不义之地不说,照你那杀伐决断的大将军脾性,你还得再把我从坟里挖出来毒打,实在父不慈子不孝,外人瞧见可笑可笑!”

    他才说完,剑刃劈来,他绕树闪避,剑削下一层薄薄的树皮。

    尚裘脸红脖子粗,跟着绕树,大骂:“你个泼皮,白生一张嘴满口胡言。别叫我爹!谁是你爹?我没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儿子,我弄死你!”

    尚明裕忙道:“不成啊爹,没我这个儿子,咱家得绝后!”

    “你咒谁绝后呢?!”

    缩在角落的小厮陈生猫着腰退后两步,赶紧趁乱去东厢房通风报信。

    父子俩在院里追逐好一阵,尚明裕气喘得厉害,回过头见尚裘亦在原地不动,他正要得意,尚裘便以猛虎之势把人摁倒在地。

    尚明裕瞪眼,“你使诈!”

    尚裘压根不喘气,抬手拍尚明裕脑门,哼道:“兵不厌诈,有得你学。”

    尚裘收剑,大手一挥让两个人上来把尚明裕架上长凳,面朝下摁住。

    大将军发号施令:“上军棍。”

    下头的人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孟皋蹙额,盯紧尚裘不言。

    犯的不是大事,剑没丢,军棍属实重了。

    尚明裕猛然抬头,满目惊讶,紧接着吓得脸色微白,这时才在长凳上挣扎起来,“爹,爹!我不是你麾下的将士,我是你儿子,亲亲的儿子!”

    尚裘四处张望:“什么儿子?我哪儿来的便宜儿子?”

    尚明裕欲哭无泪:“爹,你、你换成板子打,板子大,打的地儿多,解气!”

    尚裘却贼兮兮地笑,说:“你当我不知道你小子打什么主意?板子大,打的地儿是多,但就是不够疼,是吧?”

    尚明裕被看穿心事,缩缩脖子。

    尚裘敛起笑,凶道:“我还治不了你?”

    有人持着腕口粗细的军棍上来,那军棍立在那处,像是来索命的黑无常,尚明裕还未受刑,腿已是软得不能动弹。

    可他一看孟皋要过来,只得强颜欢笑地摆手拒人。

    尚裘这时才看到从石拱门后走来的孟皋,他背在身后握剑的手一紧,而后上去抱拳行礼,说:“殿下若无要紧事,可先去前厅稍作歇息,待微臣惩罚完孽子再作细谈。”

    孟皋欲言又止。

    “是啊殿下,这打人的事儿,不好看的!”尚明裕挤眉弄眼地大声道。

    尚裘道:“闭嘴!还嫌不够丢人!”

    孟皋的乌眸左右一动,抬去看尚明裕,负起手,似不在乎,“无事。本殿下就在这等。”

    尚裘对那两个持军棍的一颔首,声如洪钟,“打!”

    第一棍最是要命,饿虎初见块完整的rou,从来都是大嚼一口,第一棍也是一样,没个轻重,打得尚明裕“嗷”的一声,眼泪“唰”的下来。

    孟皋左手一松,右腕上一圈红印。

    “住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已然将那要下去的军棍喝住,僵在原地。

    孟皋寻声,一位金装妇女走路带风,巾帼之姿,身后正跟着传报的陈生,他猜来人这阵势,恐怕是尚裘的夫人,尚明裕的母亲。

    果然,尚明裕泪眼汪汪地喊着,“娘,我知错了……”

    “你就这么一个儿子,犯什么事非得用军棍不可?”

    尚裘轻哼,说:“犯什么事?你问问他!”

    尚夫人看向尚明裕,尚明裕吸吸鼻子,忸怩不安地说:“我……我拿了我爹的纹虎剑……”

    越说越小声。

    尚裘说:“你那是‘拿’吗?你那叫‘偷’!”

    孟皋闻言一抖,稍稍低头,盯住靴面。

    尚夫人沉默一会儿,缓缓说:“那是该打。”

    尚明裕马上哭天抢地的,说:“娘,我真的知道错了,别、别用军棍打!”

    上回他被尚裘军棍伺候,还是因为他儿时仗着身份欺压别人,尚裘知道后让人打了他五重棍,疼得他硬是两天都没能好好坐着。

    他讨饶,尚裘却不依,说:“二十军棍,打。今天不把你腚打开花我就不是你爹!”

    尚夫人招来陈生,叫人赶紧将大夫请来,又命忍冬去灶房里炖上补汤以备后用。尚明裕见他娘这般,顿时心如死灰,开始大哭大嚎。

    孟皋抿起的唇一动,唇rou缝在一块,撕扯不开。

    尚明裕袴上的褶皱都让人拿军棍擀平,可见其大力凶残,他抱紧长凳头,哭得越发狠,涕泗横流,连眉毛鼻子都痛苦地挤在一块儿,口中不停地讨饶认错,直言下次不敢。

    孟皋后槽牙一紧。

    “停手!”

    “是本殿下让他偷的。”

    此言如同定海神铁,镇在海底,换来风平浪静。

    连尚明裕的哭声都停了,长凳上挨了十下军棍的人双唇粉白,难以置信地盯住孟皋,一眨眼,豆大的泪还一颗颗往下掉。

    空气里仿佛弥漫着咸腥,可尚明裕并未见血,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然则在场无人敢对孟皋兴师问罪,便一如既往,让人去向皇后通禀,自去认罚。那二十军棍最后也只是打了十下,尚明裕被尚夫人搀扶着嘘寒问暖,他敷衍之余,回头埋怨地看了孟皋一眼。

    孟皋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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