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火_07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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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第1/1页)

    岑秋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病房里除了他还有一个护工,长相有些奇异,见他醒了,对他用生涩的中文说了一句“稍等”,就出门叫医生去了。

    后来岑秋想,那个护工应该是菲佣。

    很快一名医生就走进了病房,检查了各项仪器后就对岑秋说了一句什么,不是中文。

    岑秋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他。他听不懂。

    一旁的护工解释道:“你好了。”

    岑秋在疗养院待了两个月。

    他没有自己的衣服,被撞时穿的那一身应该是已经被扔掉了。他每天都穿着病号服,像个幽灵一样在偌大的疗养院里穿梭。

    没人会理睬他,整个院里的医生和护工都不是华人,岑秋和他们连基本的交流都做不到。但幸运的是,也没人会拦住他,对他说:“嘿,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因为没有人来带走他,他被留在了这里,听起来确实有些荒谬。他跟着医生一起去食堂吃饭,晚上就随便找个没人的病房睡觉,有时闲得无聊,也会帮清洁工打扫卫生。久而久之,他能听懂一些单词和语句,能隐约猜出人们交谈的内容。

    他被困住了,被从以前的世界彻底割裂开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但他觉得无所谓,毕竟总体来说,现在的日子比以前要好过。

    偶尔在入睡前他会想起失去意识前看见的那个男人。

    是他撞了自己,也是他把自己送到这里来,岑秋可以肯定。他一定忘记自己了,即使自己差点因为他死掉。

    但岑秋说不上恨。他记得男人看他的眼神——无机质一样的眼神,像在看一件物品。岑秋能理解他,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也一样,对人类没什么感情。

    也许他们是同类,岑秋漫不经心地想。

    住进这里两个月后,岑秋又见到了那个男人。

    那天晚上整个疗养院都惊动了,岑秋被吵醒,从杂物间探出头,看见走廊上充满络绎不绝小跑着的医生,所有人都在往一个病房涌。

    他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老板的儿子”“两枪”之类的单词,莫名就想起了那个男人。会是他吗?

    看起来好像很严重,他会不会死啊。

    但岑秋也没那么好奇,他很快又缩回去睡觉了。

    一周后,岑秋正在低着头打扫走廊。这种时候他大脑基本放空,不看不听也不想事情,来往的人都对他见怪不怪。

    快到尽头时,一双皮鞋突然映入眼底。

    岑秋抬起头,看到男人正靠在窗台上打量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了多久。他已经快痊愈了,穿着白衬衫和西裤,指间夹着一支烟,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双唇也没有血色。

    “你怎么还在这?”他问。

    岑秋直起腰和他对视。男人比他高出半个头,岑秋在他面前显得分外瘦弱,但他没露半点怯。

    “我没地方去。”他说。

    男人打量了他一会,两人就这么默默地相对而立,招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岑秋内心很平静。他在等男人开口,给他一个结果——要么继续让他在这待着,要么给他点安排。他不想回到从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知道男人有能够帮他摆脱的能力,就像两个月前的那天他没有被抓走打死——

    “你要不要来跟着我?”男人问。

    岑秋刚要开口,男人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抵在了他唇上:“嘘——想清楚,你能猜到我是干什么的吧?”

    他另一只手拍了拍别在腰间的枪。即使是在疗养院,他也保留着随身配枪的习惯。

    岑秋拿开了他的手。

    “我跟着你。”他说。

    如果非要究其原因,岑秋会把它归结为,他不甘心在疗养院与世隔绝地过一辈子,直到自己老死。

    这倒不是出于对这个世界的感情,他对世界不存在感情。他只是想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些,想对所有事物有更多了解。他不关心所见是美好还是肮脏,也不在乎是否越接触就越肮脏。

    总之,在傅关临完全痊愈后,岑秋就跟着他离开了疗养院。

    少爷身边多了个尾巴,这是件稀奇事。从小到大,傅关临身边都没有同龄人。

    傅深,也就是傅关临他爹把傅关临叫去问这件事的时候,岑秋就站在门外等着。

    “就当作是养了个宠物带着。”他听见傅关临这样说。

    不止傅关临这样说,他的那些手下也都是这样认为的。他们从来不拿正眼瞧岑秋,他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小屁孩。

    但凭心而论,傅关临对他很不错,虽然也是对待宠物的那种不错。

    傅关临有自己的一栋别墅,除却保镖外就只有岑秋住在里面。傅关临给他很多权利,岑秋需要什么,只要和佣人说一声就好。

    傅关临每天都要上课,外语,射击,组装,拆弹,连着上十几个小时,活动范围就限定在别墅和草坪里。但他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从不喊累,从没展露出半点疲态。

    只有每次被他父亲叫去谈话,回来后他都会一脸阴沉,有时还会赶走保镖一个人在别墅里砸东西。他这种失态的样子只有岑秋见过,大概因为傅关临身边只有他不是傅深的人。

    每当傅关临砸完东西独自上楼,岑秋就会默默地收拾残局。

    岑秋也学傅关临的那些课程,傅关临给他另外找了老师。他学得很努力,每天都在进步。也许潜意识里他想让傅关临看见自己的能力,想向他证明自己是有价值的,不是在吃白饭。

    但傅关临对他十枪能射中几靶完全不在意,从来没有过问。或许他也根本没考虑过带岑秋出去执行任务,他真的只是想把他养在身边给这别墅添点人气——就连岑秋的名字,也是他住进别墅一周后傅关临随口起的。

    “我的车撞到你的那天好像是秋分?要不你就叫岑秋吧。”

    岑秋这才有了自己的名字。尽管起得很随便,却是第一个,后来傅关临给他办的身份证上也是这个名字。

    在此之前,街上跟着他的的混混叫他“老大”,仇家叫他“娘炮”,疗养院的人叫他“小子”,傅关临叫他……傅关临不叫他。

    他就这么住了下来,人生轨迹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年过去,寒来暑往,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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