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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龙骨引渡之夜  (第2/2页)
    夜墨跳回柜台,伸爪拍了拍那只素木匣的边沿,像在替它点个头。「去吧。别让牠一直记得堕落的高度。」    男人抱起匣子,向他们一鞠身,转身走向门。门开,外头的风先探进来,带着夜与草的味道;他跨出门槛时,灯笼的光团轻轻靠向他,彷佛为一段早该启程的路亮一次。    门阖。风铃补了一声极轻的叮,像把屋内尚未说出口的祝福送到背影上。    他走後,柜屋没有立刻说话。安静在木层间层层沉下,宛如刚才那具骨已把一部份夜sE带走。艾莉西娅把册子收回,拇指在封面停半秒,确认纸与线都在最恰当的位置。她抬眼,视线落在高层那个空位,那个属於龙骨的位置如今空着,却不显突兀,反像一枚正确的逗点,让句子在呼x1。    「他会走到红石脊吗?」夜墨问。    「会。」她的声音很平,没有预言的劲,只像把某种秩序念出来。「他每一步都在说:不是为了赦免,而是为了安放。」    夜墨思忖片刻,忽然道:「你当初在市集中为什麽会买下牠?」    艾莉西娅望向那个空位,眼神柔下去:「因为牠看着我。牠在等待,巷子让我遇见那个能把牠带回去的人。」    夜墨似笑非笑:「你总是先替未来准备器物,然後让它们自己找到用法。」    「器物b人有耐心。」她说完,拿出一只小瓶,把里头的细粉倒一点在掌心。那是她在另一座市集换来的「风脉石粉」,只在真正的引渡开始时会起作用。她往门缝的方向轻轻一吹,粉末在空中散成看不见的纱。「这样,风会记得他。」    夜墨眨了下眼:「你给他的,远b他开口要的多。」    「引渡要全身。」艾莉西娅把瓶塞好,「不只是手臂。」    第二夜未至,巷口忽然有一线寒意掠过,像从很远的山背跳来,又被城墙阻回。夜墨竖耳,片刻後才把胡须放下:「牠走到橡树了。」    「我听见了。」艾莉西娅把烛芯又剪短一息,火更靠近纸,光因此稳成一个圆。    第三夜,他们正要关烛,cH0U屉墙里某一格微微一明一暗,恍惚有一声极浅的龙Y从木心里穿过。夜墨抬头,和艾莉西娅对上视线,谁也没说话。    第四夜,门槛外飘来几缕未降的雨,风把雨意推回去。夜墨侧头,极低地说:「他在谷口了。」    第五夜,烛火忽而朝门口倾了倾,一寸,便复位。艾莉西娅把笔停在半空:「红石脊。」    她没有把这句话写进册子,只把今日的页角折了一角,不为纪录,只为自己明日翻阅时,能记得在这页上有一条漫长的路正穿过黑暗。    他回来,是第八日的昼。巷子那时恰好换了一张晴脸,门槛外照进一片薄金,石缝乾得像刚晒过。男人站在光里,抱着那只素木匣,步伐b来时更慢。匣是空的,却仍沉,那是路留在木头里的份量。    夜墨先说:「牠睡着了。」    男人点头,喉头一紧,笑意因此破碎:「在红石脊Y的一面。我把安眠带埋在第一块石下,风没有掀它。」    艾莉西娅起身,迎到柜前。她没有问细节,却能从他眼里看出山的影子,那是走过某段正确道路才会带回来的光。她把匣接过,手一搭上木面,掌心竟泛起一瞬像海退後露出的凉。「谢谢。」    男人摆摆手:「是牠让我有一个可以做对的夜。」    夜墨盯着他看了片刻:「你现在怎麽称呼自己?」    男人沉默半秒,露出一个很薄却真正的笑:「旅人就好。或是,送还者。」    「送还者,」夜墨重复,像在为这个词找到cH0U屉,「这个称呼会找到你。」    他从怀里取出一小包布,摺得方正。「这是红石脊下那口泉边的石粉。山守者在那里待很久,他说见过很多带走、带来的人,却很少见到送还的人。他要我把这个交给你们,说是谢礼,也是证明。」    艾莉西娅接过,打开,一缕淡淡的冷香升起,不属於药,不属於花,恰似雪将化未化之时那口清。「我们收下,它会在需要的时候用上。」    男人把眼神在屋里慢慢移了一圈,最後停在那个空位。「那里看起来,刚刚好。」    「空位也是一种安放。」艾莉西娅说。    他向两人一鞠身,准备转身。夜墨忽然叫住他:「如果有一天,你想找回名字,不一定是旧姓,可能是路给你的新名,带上一句今天的风,巷子会认得它。」    男人愣了一下,像被一道不伤人的光照到,随即笑:「好。」    他走出门。光沿着他身影的边缘慢慢收回,风铃轻响两下,像替远方某块石下的沉眠点头。    屋里恢复恒温。艾莉西娅把泉边石粉分装成三小瓶,各以不同方式封口:一瓶裹蜡,一瓶绑麻,一瓶什麽也不做,只让粉在玻璃里自由靠拢。「第一瓶给山,第二瓶给河,第三瓶给路。」她把三瓶放入不同的层格,没有标签,只用位置记忆。    夜sE渐深。柜屋的Y影一层层叠厚,cH0U屉墙静得近乎庄严。高层那个空位在黑里看不清轮廓,却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彷佛有一口很长的呼x1在那里慢慢吐纳。    夜墨把身子蜷成逗号,留白在尾端。牠盯着那个空位,轻声道:「引渡让人学会慢,安眠让人学会放。两者之间,还需要一个东西。」    「什麽?」艾莉西娅问。    夜墨抬眼,看着她:「承认。承认曾经错过,承认可能再错一次,承认自己不是替天行道,只是替一具骨找到路。」    艾莉西娅沉默,良久才道:「承认,於是可以不再伪装成荣耀。」    牠没有回话,只在木面上用爪尖轻轻点了三下:一个给山,一个给河,一个给路。屋里的火因此更稳,外头的云终於破了一角,月sE从缝里落下,薄薄地铺在门槛边。巷子把那一寸光纳进来,恰如其分地放在高层空位的对面。两个空白彼此对望,谁也不催促谁。    「路上会再来很多客人。」夜墨说。    「是啊。」艾莉西娅把烛芯修短,火靠近她的指节,「而且,越来越懂得慢慢走的人,会多一点。」    风铃在延迟的一拍里,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清,某处山脊上刚刚落下的一粒小石,把寂静往更深处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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