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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凳之骨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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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几乎病过去。

    可我到底还是活了,在尚姑姑接连六日的汤药下。

    第七日二皇子来我拾花观时,我正在上马,小安子生无可恋地在旁候着。

    鹄远愣愣地看着我踩那马镫,说不出话。

    我道:“有事?”

    他回神。“六妹好心情。”二皇子念着。他才上朝没几日,却是很珍惜那一身朝服,小心避开马嘴,生怕被马咬了衣服。

    二皇子:“太傅说你已有几日未曾来太学,还说不计较六妹你烧书的事,只求你能来太学里坐着。”

    我扯着马绳,冷淡:“我们很熟?”

    二皇子仰着头看我。他迟疑一下,小声:“不熟。”

    “那我就是不去太学,”我说,“一张老褶子脸,看着就烦。”

    鹄远觉得我说的很对。

    “不能这样说,”他仰着头,神情竟然还很认真,“三弟也来问你。”

    我笑:“问的我,还是问父皇新得的婕妤?”

    鹄远一张脸长得很好,得了淑妃狐狸似的桃花眼。听这话,他也笑:“六妹好眼光。”

    我不再笑:“有事?”

    他也不笑:“右骑曹参军事封宁,六妹可认识?”

    “不认识。”我实心实意。

    他看我。

    我扬扬马鞭,不耐烦:“不认识,二哥,你且不妨说人话。”

    鹄远避开我的马鞭,低声:“其子封司季,已过鞭笞私刑,若再往下去,只怕是废了。”

    “二哥惜才,”我垂眸,“可本宫听着,说是谢侍郎落水,乃其所为。”

    鹄远深吸一口气,破罐子破摔一般:“他长相不弱于谢探花。”

    “二哥,我看着像三哥吗?”我道。

    二皇子漠漠:“三弟说,他愿为吴少将军赔皇子田的收成。”

    “多少?”

    “一亩,三年。”

    我拉着马绳,扯着身下的小马走了三圈。

    “那,二哥,”我说,“我去大理寺走一圈,父皇要是说我怎么办?”

    鹄远跟着,认命道:“总不是本宫背着。”

    我停马,回头看他,想这萧家军确实能出好苗子,竟勾得两位皇子同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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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病初愈,雪后初霁,无论哪一个都是令人舒心的,如不是我身旁跟着些糟心的家伙儿的话。

    小安子想让我小心些,唯恐我一回去又开始高热,可碍着二皇子在,他也只能保持安静。

    鹄远不知道这些。

    牛车到大理寺门口停下。

    “等等,”我和二皇子相对坐在牛车上,“二哥,右骑曹参军事封宁是谁?”

    “六妹真不知道?”

    我撩起帘子,看了眼外面:“或说,二哥,此人也要我管吗?”

    “他贪了兵物账款,死罪已定。”二皇子盯着我,狐狸似的桃花眼中漠然一片。

    上来便是死罪,想来数目很大。

    “真是他贪的?”

    二皇子看我,重复道:“死罪已定。”

    我坐直,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小安子没等到命令,也不出声。

    我说:“二哥,你和三哥这般,只怕是得不到良驹的,不如和我一同坐牛车回去罢?”

    鹄远也撩起帘子。“六妹心善,”他道,“可事已然不得回转,若再闹,非是王家幼子再断一只腿可以止住的,便是我卫家有太后,也做不得保。”

    我把他心声听见。

    鹄远踩着人凳下了车。

    小安子在牛车下看我,我看着这跪着的人凳,不知怎么又想到七日前夜里见到的、马瘦毛长的司季。

    ——十六七的他也是这样跪在我面前,瘦骨撑着,只见脊骨,不见r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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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不再有我的事了,我寻了处坐着,小安子给我呈上糕食水果。

    这大冬天里,盘中的果却是个个水灵。

    大理寺的兵簿给我赔笑,说不知司季小子乃萧家的兵。

    我命小安子片些果橘:“本宫不认得什么姓萧的,只是听着谢探花在本宫面前哭,心烦。”

    这兵簿四十来岁的人,弯腰腆着肚子,笑得眉眼弯弯。“这橘甜,是淮北送的,”他道,“殿下指定喜欢——前些日子,陛下很是查办了一些人……”

    他恨不得自己上手来给我片果橘。

    我道:“父皇送的小马,很可爱,死了,不大好。”

    兵簿顿了顿手,在想我说的“小马”指的什么。四十来岁的人弓着腰继续笑:“是也,是也,殿下竟是喜欢马的,陛下若是知晓,定是会再送——”

    我抬头看他:“小马很多,可合适的、长得好看、还能换钱的,不多。”

    “殿下吃这橘果,甜吧?”

    确实很甜,吃着甜口微凉,却不算冰,倒是叫人口齿生津。

    小安子低着头,小声:“是这兵簿大人自个家的橘……”

    我又吃了一片:“大人出自淮北?”

    他笑,只是道:“殿下爱吃,便再顺手拿一些去。”

    我看他。

    他弓着腰,看着很是高兴。“臣家里也不过这些果橘了,”兵簿道,“也不得多,全小心放着,殿下喜欢便好。”

    我又捻半片,不吃,看他:“兵簿大人自己吃过没有?”

    兵簿心中慌张,念着说自己好生存着,不该有他味。他认真点头:“甜的,殿下,殿下,是甜的。”

    这橘果也像是有了辛酸味。

    我说:“大人也同右骑曹参军事一般,出自淮北?”

    兵簿把头向下弯去。

    他道:“淮北的橘,甜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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